一阵微风吹过,七色堇的花瓣扑朔朔的飘下,如一个个精灵舞者般旋转着,使白涧山的情思谷中炫目一片。
“嘿!”“嘿!”几声接连不断的闷哼打断了这一派惬意,如在波澜不惊的湖面刻意划出的一道涟漪。一个女孩儿着一身湖蓝色劲装,宽领和箭袖处都绣有云纹图饰,衣料看不出质地,只觉很是清爽干净,似透着淡淡的湿凉,让人仿佛置身于幽冥静谧中般的沁人心脾。女孩儿身侧铺陈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木段,而其自身正半蹲着,凝神聚气的准备用手劈开面前的一段粗木。
“啧啧,傻丫头!你要再这么玩儿命下去,你的右手就可以废了”,一个疏朗磁性的嗓音跃入耳,语气中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女孩儿愣了一下,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手上的发力,只是右手已经殷红一片并隐隐透着一丝血迹,可粗木并没有应声两半。她不禁开始有些懊恼,小心翼翼的撅起嘴吹了吹红肿的右手。
他正待举起的手再次下落时,身后传来衣袂的破空之声,一只温热的手牢牢的把持住了她,还是那个疏朗磁性的嗓音,不过这次却是严厉的,近乎淡漠的说道:“我已经说了,这样下去,你的右手就废了!”女孩儿愤怒的回眸,她要怒视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一张棱角分明,冷峻异常的面孔倏然眼前,女孩儿的气势顿时软了几分,她感到一种不容分说的压迫感,阻止她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她从未在情思谷见过此人,应该是在白涧山都从未见过。
男人注视着她,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消失。她竭尽全力想透过男人的眸子看清一些东西,但她发现都是徒劳,那眸子幽黑而深邃,却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从深处探出,只是在她马上就要抓住什么的一瞬,烟消云散。“你是什么人?”女孩儿强自镇定的郑重问道。“你猜啊?”男子一个轻盈的跃起腾空,稳稳的坐在了那颗最大的桃树枝桠上。一脸邪邪的笑,手里不经意的把玩着一支水绿色的玉箫,他好像心情极好,与刚刚飞身而下的严厉截然不同,他戏谑的问着。
女孩儿闷头思索了一番,郁郁的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她一屁股盘膝坐在了草地上,以手支腮,脸上尽显着说不出的颓唐。男子见她没了声响,倒是有几分好奇。“丫头,你是轩辕阁的弟子吧?”,男子随意的问着。还是没有听到答复,不过他倒是也不介意,继续道:“你师父是若飞雪还是蓝颜卿啊?”。女孩儿讶异的神色被男子一览无余,虽然女孩儿仍是缄口不语,但男子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因为轩辕阁的规矩是女弟子归女师父,而当今轩辕阁位列师父级别的女子只有若飞雪和蓝颜卿。另外,此处情思谷是轩辕阁的界内,事实上,整个白涧山几乎都是轩辕阁的所在,除了山西面的玄灵苑。想到那里,男子不禁蹙了蹙眉。
半晌两人各自无言,换女孩儿有些好奇。方才那个人一直在提问,怎么这老半天却也不言不语了?她假装去看从面前飞过的七彩蝶,实则在偷瞄那人,只见对方已经侧躺在枝桠上小憩,双手交负在胸前,那柄玉箫的水绿色流苏随风飘扬。男子呼吸平稳,胸口缓缓的一起一伏,高挺的鼻梁使他的侧脸更加立体,树影在他粉白色的长衫上婆娑摇曳。有那么一瞬间,女孩儿觉得这世界就只有她与眼前人两个人存在,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是一种小时候坐在堂屋屋顶上晒太阳的祥和感,知道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有单纯的快乐和安静。她甚至希望那个人能这样一直平缓的睡着,而她就坐在这里静静的看就好了。
闭目养神“小丫头,你这样偷看别人可是很不礼貌的!”,男子仍然闭目养神,只是他嘴角有着不自禁的上挑,他觉得很有趣,长年的修为使他很轻易的就察觉到那个笨姑娘在看他。其实,他察觉出来的还不止这些,他早已看出这个孩子的先天条件不差,以轩辕阁的实力,使她具备一些基本要领根本不是难事,但这“以手劈柴”的方法却也不能再笨了,更何况,这种不得要领的蛮干,根本就是在变相摧残。虽然这么多年他早已心死,也不问江湖世事,更不要提去管教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但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故事、纠葛就是这样微妙,也许是前世注定,命运使然,总之,他暗暗决定亲自提点这个丫头。他自己起初也对此不置可否,茫然无措,不知情缘自何起,更不知情要归于何处,只是就是没来由的看不得她糊里糊涂的受伤,就是想伸出手去拉住她,带她一起去往那傲视天下的高处。
彼时,女孩儿被男子点破,羞了个大红脸,看他仍是闭目,愤愤道:“我才没空儿偷看你!…还有,我不是什么'丫头'!你这个人好奇怪,你不知道这里是情思谷,是轩辕阁界内吗?等闲者不得入内的!”一番话说的微有些气喘,女孩儿略顿了顿。而男子闻言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在谷间回响,他一个翻身坐起,饶有兴致的看着站在树下的她,圆圆的脸上一双虽小却清澈透明的眼睛正怒瞪着自己,小而玲珑的鼻子给她增添了几分可爱俏皮,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松散的用湖蓝缎绳系于脑后。“你也说了,'等闲人等不得入内',可我如今已经入得内来,可见,我也就不是什么等闲人了。小丫头,你说,是也不是这个道理呀?!”说完,男子又是一通爽朗的大笑。
女孩儿气结当下,跺了一下脚,却仍是不服输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没见过你!”忽然,男子一个纵身略下,轻轻抱住女孩儿的腰,再一个飞跃,两人就同时坐到了先前的树桠上。女孩儿倏然被人抱上树,一下没坐稳,身子摇晃中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都牢牢被男子的玉箫挡住,虽只一把玉箫,却稳如一堵厚实的墙体,女孩儿恍惚间侧头看他,男子一脸淡然,似乎方才用玉箫予她支持也并没费多大的力道,不禁令女孩儿暗暗惊叹。
“刚刚我只是把力道都集中在了拿箫的右手,主要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家伙,想帮你稳定身型只有手中长箫一柄。记住,在所有世事中,都有一样非常值得掌握的,那就是'举重若轻',要用巧、用妙来使力使得恰到好处。如果我急于表面,徒有蛮力,就像这样…”,话音方落,女孩儿就被男子用玉箫打了下去,虽然并不高,树下是一片厚厚的积草杂叶,但毕竟仍然毫无防备,女孩儿摔了个结实。虽然身上并不怎么吃痛,也无大碍,但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如此出丑,她还是有些羞愤。待要仰头怒斥几句时,却没了陌生男子的踪影。女孩儿心中讪然,却又惊异于此人轻功甚是了得,只一眨眼间,就悄无声息的没了循迹。“其速度、轻捷都不在师父之下啊!”,女孩儿心中暗暗思忖。
只是,刚刚那番“举重若轻”的说法甚是有理,女孩儿看看自己红肿的右手,忽然发觉自己就是徒有蛮力的典型,所以即便手都要废了,可柴劈的仍是收效甚微。看来,把注意力和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下手迅且看似很轻,不去想太多表面上的问题,只是专注于这一个动作,如此这般,大概就是那人所说的“举重若轻”吧?这么想着,女孩儿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这一次她没有再被杂念搅扰,只是一心一意将意念和周身的力量都转移到了右手,抬起的瞬间仿佛提起了天地,但落下却又寂静无声,迅捷且轻便,只听“咔啦”一声,粗木顺着木纹断成了两半,而右手只有肌肤与粗木接触时正常的钝感,却再无他伤。女孩儿以袖轻擦了一下额上的汗,不自禁的笑看向那颗大桃树,只是面对空空的枝桠,她才想起,方才那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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