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十四行
毕业十年一聚
北京以北的小山里
生态园里有鸵鸟骆驼野鸡
高音喇叭里放着“听这样音乐的时候我最想你”
你说起你闺女
你说起妳小子
他说起他女儿
他遥想他儿子要找个什么样的淑女
你放你闺女的照片
妳放你小子的歌曲
他放他女儿的玩具
她重复她儿子的笑话“你为什么遭雷打?因为你买了一张IP卡”
沿着紫槐的山路我一个人走到尽头
英雄美女功名利禄不过是老天逼你繁衍后代的一个借口
回深圳了,暖和了却感冒了。回家过了个年,以为长胖了,有记忆功能的体重计却显示少了0.3kg。小时候被牵着手还要仰着头才能看到脸的妈妈,好像还没有我高了。记忆里的事情多是一种我以为、或者我愿意,生活却经常是在庞大的可能性里横冲直撞,闯出一个个视野不及的盲区和思维不及的执念。
初中开始就没怎么在家呆过,然后高中大学毕业,一年回去一次,一次呆不上一个礼拜地方,却是最亲切的地方。从记忆开始起,好像就不曾变过,时间照样经过,小时候被我抱过的小姑娘现在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从出生时就有的那群人一直还在,用同样的声音分贝说话,说我小时候就有印象的玩笑。时间是真在经过啊,妇女们都变得不拘小节了,花棉袄配着厚重的棉裤、头发随便在头上不散落地拉扯住就出门了,曾经两条平行的腰线在肚子处向外扩张,像废弃的变形的铁轨,撑着衣服,脱去外套后,折叠在腰上的一圈两圈像三十四十跨过的坎。身体的变化,神不知鬼不觉一泻千里。
小学同学聚会,没去,那天我生日,还在深圳,赶不及。高中同学聚会,没去,大年初四,奶奶生日。看事后照片,都是姑娘极少,男生不成比例地多。在上学的男生多,嫁人了的姑娘多。十年或者五年没见,从眉眼、从神态,八九不离十地也能猜出谁是谁。一起小时候玩过的一群人,再见时都是孩子他爹他妈了,又开始一圈活着老去的循环,生生不息。
shining发来微信,说小时候关系要好的玩伴今天结婚,让过去她家玩玩,封好了红包,问她另外一个朋友,才知道婚礼是在酒店,人家不过是客气客气而已。我以为和她关系很要好的,shining说,再好的关系也抵不过时间。时间啊,好像让很多事情变得面目全非,或许只是在时间的经过里事情被还原成最初的样子,真实的往往是不那么招人喜欢的。二十岁擦过的胭脂,五十岁的皮肤再也贴不住了,他的喜欢也不在了。他喜欢的是年轻美好,当你老了,自然不受优待了;你喜欢的是被人疼爱的满心欢喜,当他不再殷勤了,也就没有为悦己者容了。在这个循环里,谁是开始,那个是结束,迷恋上的眉眼和热情本不是能够长久的东西,幻想的永恒不过是贪念和梦一场。
活着一天一天,人生渐渐从正三角形向倒三角转变,经历和明白从从一个点变成有厚度的底座,未知从一座山变成一条线、最后一个点。读过的书、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都变成生活的筹码,在已知和未知的跷跷板上,未知渐渐失守、被跷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显而易见,而总有一些事情是被看得最清楚也最不能怎么样的,你看得到却够不到的便是命运,能想明白还是委屈的就是命运。
到二十四岁,我相信什么?
相信我妈。我妈那个妇女身上有作为女人我最欣赏的态度。我小学时看她画眉毛,现在还看她画眉毛、涂口红、喷香水、穿高跟鞋、丝袜;我小时候吃她煮的多油多辣椒的饭菜,觉得美味极了,现在吃她煮的螃蟹和清蒸,觉得美味极了;她用自己挣的钱买衣服鞋子穿得很高兴,跟我说,爸妈有不是自己的,老公有也还隔只手,女人得自己挣钱,花得心安理得。爱漂亮,做一手好吃的饭菜,不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工作挣钱、养活自己,不以女人自居。
相信时间。纠缠不清的、放不下的,都会在时间里发酵,酿成葡萄酒、或者一堆废渣。该捡起来的、还是该放下的,都会一目了然。人需要做的只是简单地二逼似地坚持,喜欢一个人,怎么忘都无济于事,就老实地用劲儿去喜欢;想做的一件事,不做就内心不得安宁,就踏实地一门心思去做,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相信命运。相信性格决定命运。怎么忘也忘不掉的人,怎么样都想做的事,就是命运。分手了转身就走的人活得潇洒、到处红颜、珠圆玉润;被甩了还念念不忘,写出几本小说百来首诗,痛苦纠结都生成文字、字字珠玑。命运不是你被怎样了,是你看清了将会怎样,还是义无返顾。命运不是被选择,是你选择。
相信人。相信人的本能,读佛经、看庄子、读哲学,你明白所有的事理,在爱、孤独面前一样会委屈。本能可以刻意被压制,但不会消失、泯灭,和你干着什么活挣着多少钱没关、和年龄性别无关。
在生活面前,人可能永远是个孩子,从它口袋里得到的越来越对,可以掏出来的也越来越少了。美好的东西始终是美好的,时间过了多久也美好,甚至更美好,比如真正喜欢上的一个人,比如想一直做下去的一件事,比如想为谁减肥穿漂亮衣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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