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北,有种冷叫咬牙切齿。
汉口也下雪了,一粒躲着一粒,穿过三教街的半空,阳光里,明晃晃的,象白的,黄的,金的蝶,转个身,就不见了。上海也下雪了,一朵等着一朵,在福显坊窄窄的街墙上挤撞着,溅落在睫毛上,绒绒的,象只蜂,一凉,就不见了。呼兰也下雪了,一片连着一片,灰色的天飞满了清雪,掩着南二道街的后花园里,枯萎得象团旧绳子的黄瓜秧子上。
江南的冷,是无处不遇的,是无处可躲的,冷得缠缠绵绵。
穿多少也觉不出暖和来。实在忍不住,可以从屋里跑到屋外暖和一会,再回屋爬上床,瑟瑟地暖着一床凉凉的被。
衣服明明是干的,却总是沉沉地粘着身子。袜子是断断不能天天洗的,不然晾衣绳上,从东头晾到西头,刚洗的仍滴着水,N天前洗的仍潮得象刚淋了雨。挂在墙上的空调,是永远的痛,刮在身上的热风,干得象把刀,榨干唇上最后一丝温润,渴得喝了一肚子的水,直到喝得想吐。
墙薄得没有窗户厚,墙外的青苔,在墙内隐隐可见。再冷的天,也没有关上窗的想法,关上了,无法想象。
阳光,艳遇般难遇。月光,做梦会遇到。不下雨的天空里,潮得也能拧出水,忧郁的想着明媚。
无处不遇的,还有那的女人,柔嫩的如条浸湿的白毛巾,想... ...攥在手里。
到了十冬腊月里的牡丹江,冷得干干净净。不知头儿的哪根神经不正常了,说可以返了。
雪已下了一天一夜,还没有歇会的意思。脖子缩着,两肩夹着,从学校出来,毡帽套在头上,粗针的围脖,在脖子,脸上绕了两圈,拧了麻花劲,紧勒着,搭拉在胸前,下巴在里面,嘴在里面,鼻子在里面,只露一双眼。街上偶有一两对,不畏生死的,在角落里相拥着。
一街的寒风,撕着衣裳,刮着骨头,一街的暴雪,碎石般投在身上,唯露出的眼垂着,眼皮被雪片乱得生痛。时间象冻住了,乍也走不出这条街。腿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重,眼镜片被呼出的呵气,遮上一片雾霜,眉毛上,围巾上,毡帽沿上,也满是白莹的薄薄一层。
一脚深,一脚浅的,鞋里的热呼气一点点地消失,然后冰凉,然后刺痛,然后麻木,吱吱地踩雪声,从街头传到街尾。
披霜带雪地撞进旅店,撞过咬着带冰渣的冻梨,眉眼带春的给他开门的老板娘,僵硬地挪到暖气片前,情人般死死地抱着不撒手。老板娘凑近,盯着他冻得死鱼样的眼晴,一团热汽混着一团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喷涕打出,浑身的冰雪破碎一地,见他没有被冻死的迹象,才捂着鼻子,躲着喷涕走了。
一层层的从身上往下扒着己浸满寒意的衣服,一边埋怨着她把暖气烧的比三伏天还邪乎,一边把带着残雪的鞋放在上面,转眼就热气腾腾。脱下裹得跟粽子的战袍,倒在床上,象块冰,掉进了炉子里。冻得麻木的手指变得发涨,刺痛,灼热。转眼就又热的慌,费了半天劲,撬开外面已冻成坨的半扇窗,一股冰冷沁入心脾,舒服地吸了几口,想起了己断了一季的冰棍。披上大衣,窜到门口的小卖铺,拿了两老冰棍,没等进屋,嘴己撕开纸包,一舔,舌头却粘在甜溜的冰棍上... ...
舌的蕾一惊,就盛开了,在雪漫腊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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