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红楼梦》里最具争议性的人物,那一定是“凤辣子”王熙凤。
讨厌她的人说她心如毒蝎,机关算尽反误性命。
不管是毒设相思局,还是弄权铁槛寺,又或者是大闹宁国府,每一桩每一件都牵涉到了人命,最让人心惊的,还是她那句名言:
“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
喜欢她的人说她其实是最笨的,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却一直活在别人的掌心里。
姑姑王夫人看似佛系,实则极善于弄权,得罪人的事情更是全推给王熙凤来做。在贾府后期,因有了儿媳薛宝钗的助力,王夫人更是直接收回王熙凤权力,而此时的王熙凤,已经得罪了所有人。
红学大家王昆仑说:“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尤其是87版红楼梦中,被抄家后的她死在狱神庙,死后被狱卒用一张破草席拖在冰天雪地里的一幕很难不让人同情。
私以为,撇开她“贪财狠毒”一面不论,即便是作者曹雪芹,对她也是抱有欣赏和惋惜之情的。
第二回,贾府众人还未出场,作者就借冷子兴之口说道:
“谁知(贾琏)自娶了这位奶奶之后,倒上下无人不称颂他的夫人,琏爷倒退了一舍之地: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重点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贾宝玉,另一个就是王熙凤。说整个荣国府最能干的就是这位琏爷的夫人,长得好看,又很会说话,还有心机,男人都比不过她。
王熙凤的美貌自不必说。
二十几岁的年纪,就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一出场便"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更是迷的贾瑞活脱脱像个傻子。
长得好看倒也罢了,关键她的口才也是一绝。
初见林黛玉,她一句话就夸了五个人:
“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不仅夸赞了林黛玉的不俗,又暗示了林黛玉的高贵气质是因为有老祖宗贾母这样一个外祖母,同时还间接地赞美了在场的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位嫡亲小姐。
贾赦想强娶鸳鸯的时候,贾母知道了气的要命,她更是一句话打消了贾母的怒气:
“谁教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的水葱似的,怎么怨得人要?我幸亏是孙子媳妇,若是孙子,我早要了,还等到这会子呢。”
还有一回,贾母回忆小时候失脚落水被木钉把头碰破了,如今头上留下了痕迹,众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唯独凤姐笑道:
“那时要活不得,如今这大福可叫谁享呢!可知老祖宗从小儿的福寿就不小,神差鬼使碰出那个窝儿来,好盛福寿的。
寿星老儿头上原是一个窝儿,因为万福万寿盛满了,所以倒凸高出些来了。”
未及说完,贾母与众人都笑趴了。
更厉害的是,她还有管家之才,简直是天生的管理人才。
贾家上下的吃穿用度,婚丧嫁娶,外事交际,都由她来定夺,每天请示的管家婆子,络绎不绝,全府的人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后面探春、宝钗协理贾府那一回,明显就能看出差距,那些“老成精”的管家婆子完全不服管教。
就连平儿也说:
“你们素日眼里没人,心术厉害,我这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二奶奶若是略差一点儿的,早被你们这些奶奶治倒了!”
还有秦可卿去世那一回,宁国府混乱不堪,也是她出马排兵布阵,厘清职责,把一整个宁国府协理的井井有条。
为了贾家的未来,王熙凤可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处处斗智斗勇、小心提防。只可惜,贾府气数将尽、必将衰败,她得罪许多人、落得一身病的背后,也终究是“给他人做嫁衣”。
私以为,读红楼有个极大的好处,就是会意识到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意识到人都是有复杂一面的,意识到五光十色的人生,都是由光明和黑暗组成的。
我在幼年未读红楼,单听别人解说凤姐时,以为她定是个阴险毒辣、十恶不赦的角色,及至今日真正的读到她,才发觉自己很难讨厌她。
她泼辣犀利,也风情万种;她手段强硬,也大度仁厚;她心狠手辣,也怜贫惜弱。
或许,正如《聪明累》所言:
“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如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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