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

06年我们一家搬过来这里

认识小哥哥是在一两年以后

那时我才七岁，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

只是仍清楚地记得

第一次认识小哥哥是在一号楼背光的一侧

夏天，有风

我有些怯怯地问他: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他似乎是笑着说:

好啊，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说真的，我很意外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

小哥哥大我四岁

他在这里年龄最大，是孩子王

还有其他三个人，都大我三岁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这就是我为什么胆怯的原因

——我是个吊车尾

于是我们真的成了朋友

小哥哥高高的，瘦瘦的，但很矫健，皮肤很白

在儿时的我的眼里，好像有点帅

他做什么都很棒，滑轮滑、玩滑板、打各种球、扇画片……

于是每天跟着他，这些我全都学的不赖

我学东西很快，不会扯他们的后腿

所以我的童年过得很快乐

会的却比同龄人多一些

因为身边都是些大孩子

所以思想也比同龄人老一些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

每天都玩得很嗨

基本上就是他们到楼下按我家的门铃

然后我看向妈妈一眼，恨不得从三楼直接跳下去

那时我还小

也不会顾忌到自己会不会是累赘

毕竟那时的我有点丑

又晒得很黑

没有半点小姑娘的样子

根本就是个假小子

认识他那年我上小学二年级

他上小学六年级

次年，我上小学三年级

他已经是初中生

不过一切都没有变，我也忘了他已是初中生的事实

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到楼下喊我下楼

我们还是会每天作不同的花样

他滑旱冰依旧遥遥领先

只是渐渐地，我也可以紧跟其后了

我升入六年级

他成了高中生

再后来，不知怎么他就淡出了我的视线

我知道，他还住在这

只是我们总是阴差阳错地走散

——当时我还不知道高中是是什么概念

只是觉得那个地方离我很遥远

因此，我忽然觉得

小哥哥也离我很远了

我开始继续和剩下的三个还在初中的哥哥姐姐一起玩

也是那时，我忽然发现

原来生活的齿轮离开了谁都一样正常运转

不管你是王，还是寇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开心

而和谁制造的开心，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于是我渐渐遗忘了小哥哥

随着年龄增长，偶尔当我想起他时

我惊奇地发现

我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知道他有个漂亮的亲姐姐（这曾一度让我羡慕）

他的父母、他的成绩、他的生活、他的个性竟都是个谜

这个人就这么从被我遗忘，到消失不见

等我升入初中，身边的玩伴渐渐走光了

即使偶尔在小区里遇见

也不过点头示意，甚至形同陌路

我成了新的孩子王

可我不如以前快乐了

甚至成了个有些郁郁寡欢的头头

可能是女孩子正常的青春期转变

我开始变得文静，些许优雅

还可能是从小成长的环境过于成熟

我不自然地觉得那些比我小的或是同龄人都很幼稚

我自主地囚在了屋里

我中考那年，当年的一个哥哥考去了外地的学校

我升入高一，那个姐姐高考才够上二本线

我知道，我们已分道扬镳

对了，还有另一个哥哥，他好像早早就搬走了

人生果然只是一个人的旅途

多年之后，谁记得谁，谁又能忆起谁

有时，路过一号楼，我会试探着向妈妈打听

然后我就在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答案:

小哥哥刚出生那会儿父亲就被人开枪打死了

是，他父亲是混黑社会的

后来，他妈妈就离开了家

所以，他和姐姐从小就在姥姥家长大

他好像还有个弟弟

比他小十几岁

我像看一部电影一样听完了他的身世

没有惊诧，却很理智地端详了这个世界

原来这就是光与暗交织的时代

一切枪声与炮火都离我们这么近

一面是无情的撕咬，一面是温润的笑容

哪一面才是真的，亦或是都不是真的

但我知道无论他是谁，他有怎样的背景，他做着什么

他都曾是为我编织耀眼童年的小哥哥

算起来，他应该早就高中毕业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上大学

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

不过许久以来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亦或是，回来过，但我没能遇见

这样也好

他的家应该还在这边

但现在，这儿还能称为他的家吗？

我知道，生活并不存在那么多青梅与竹马之间的邂逅

即使相遇，我想我们也未必相识

即使相识，我们也只能目不转睛地擦肩而过

很久以前，就注定我们走上了平行的路

他是个好人

我不是暗恋他

我甚至记不清他的长相

但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这不是一篇小说，也不是凄美的爱情故事，甚至没有情节和人物设定。这只是一篇日记，或是说更像流水账，不感人，不动人，不吓人，不引人。但我还是想写，不为了给谁看，只为了以此祭奠一下葱茏的岁月，和那段平淡无奇的生活……

只希望他不会成为再一个被人开枪打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