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人的吃食。
自从少小离家已然多年,吃着外面世界的快餐,西餐,甜点,冰激凌,渐渐地只觉得舌根麻木牙齿发颤。最想念的,要数家乡的饭菜。
生于河北,长于河北,随后跟着父母亲来到北京。对于河北故乡的眷恋,从不敢忘,也不能够忘。
很多来到北方谋生的南方人总会嘲笑我们北方人的简陋,粗枝大叶。南方人,活得精巧细致。每顿饭菜,必是几菜几汤。偶尔再煲上一锅鸡汤。或许,江南水多,滋养得人们也变得细腻柔情,这就更显得我们北方人,无论男女,都有一种粗狂的,豪迈的个性。
一家老小,围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是一大锅面条,旁边摆上各种卤子,醋蒜卤,炸酱卤,西红柿鸡蛋卤,再配上几颗大蒜。一家人就吸吸溜溜地吃开来。大人小孩儿端着大碗,时不时聊会儿天,互相对视着发起笑来。醋蒜卤是大人的最爱,炎炎夏日,吃上一碗浇上醋蒜汁的手擀面,怎么地都感觉浑身酸爽有劲。我最爱西红柿鸡蛋卤,西红柿配着鸡蛋的香气,一碗面条红红黄黄,吃起来那真叫一个香啊!
我的故乡还有一种特别的食物,俗称“棒子面饼”。“棒子面饼”,其实就是玉米磨成细面,然后烙成薄薄脆脆的饼。说起来简单,这棒子面饼却让一众媳妇小姑子们愁坏了。这饼,没有点能耐是真烙不好。真正好吃的饼,必须薄,还要脆。这一薄一脆间就显示了这烙饼的技术。年轻的媳妇们不再有先辈们的一双巧手,公公喊着要吃,烙出来的饼却厚厚实实,咀嚼起来毫无生气,也很无感。
每年过年扫墓,必然要借宿在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家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祖籍四川,年轻时逃荒逃到我们家乡,遇到我爷,然后了了草草成了亲,一过就是三五十年。这老奶奶就有一双巧手。她烙的棒子面饼,符合一切棒子面饼的要求,薄,脆。棒子面饼易碎,吃的时候常常弄得满地都是。饼上抹上自家制的大酱,再放上几颗生菜,或者干脆放上一颗大葱。你就闭着眼睛吃吧,吃了一张还想吃一张。这饼,薄,脆,也硬。没有北方人的胃口,吃了恐怕要坏肚子犯胃病的啊!可是,就是这饼,却永永远远地留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每逢回家,吃得上这饼,便是我的福气,吃不上,倍感落寞。
稍微上了年纪的人应该都懂得这份情谊。他们从小吃棒子面饼长大。即使后来背井离乡,再回得家乡,每每念念叨叨的还是这饼。这饼,香脆可口,承载了一代又一代的记忆。这饼,就代表了家乡,代表了从前苦难生活里的一些点缀,也代表了一种情怀。想起这饼,便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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