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老宅子是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几年前姥姥卖掉了。那天,我去上初中的妹妹回家,公交路过那村子时,突然想去看看,便和妹妹在下了车,向村子里走去。
我想起了小时候,低矮的土房子,路边野草丛生的村间小径,下雨时泥泞不堪,却浮动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走到村口,我停住了脚步。
“咋拉?”妹妹说。
我扫视了一下村口的池塘,走进一个脏兮兮的大石头,仔细查看了一会,又抬头看看右边的岔路口。然后拉着妹妹往里走,犹疑的脚步慢慢放快了。
“到底咋拉?”
水泥路,小洋楼,只有那个已经倒在池塘边,脏得认不出来的石臼子,以前村人用来研磨干辣椒、麦仁之类的吃食。但是上面的小凹坑还在,是我当年的杰作。
“没事,我以为走错地儿了。走吧!”但我越往里走,越担心。
我走进那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小巷弄的时候,惊住了。一排小洋楼中间,夹着那座在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土房子。
黄褐色的铁门锈迹粗硬,斑驳掉皮。门紧紧关着,但没锁。我拍了一下,咣当声中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寂静。门头上的灰尘纷纷落下,我后退一步。妹妹拽住了我的衣角。
门仍然紧闭,我正欲再拍,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缝。露出半个脑袋,是一个老妇女。黄脸上透着一丝枯红,脸上的褶子如刀刻,灰色的发丝散乱到眼上,眼睛布满血丝。
“弄啥?”她瞪圆眼睛,怒视着我。我感觉衣角被拉紧了,扭头看到妹妹正惶恐的看着她。
“额,那个,我,这地儿以前住过,想回来看看。要是太打扰您那就——”
“神经病。”晃荡一声大铁门关死了,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宁静的空气中悠悠回荡。
我气鼓鼓的想要再拍门,却被妹妹拉住了。我正绕着院墙转了两圈后正准备走,突然铁门又吱呀一声,露出半个灰色脑袋。“想看就看吧。”
我快步上前,妹妹小跑跟着我。“谢谢,真得太谢谢你。”
“上神刚才告诉我,你们可以进来。”她说完,把大门敞开了,我和妹妹却吓得一动不动。“进来啊?”
我走进院子,院子里在杂草疯长,我回到看到妹妹正磨蹭着进来。
那个老妇人两眼变得空洞茫然,嘴上微张微合,像在呓语。
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在世时住在精神病院里,也是这个样子,陷入另一个所谓的“迷信”世界中。
我看到妹妹她的眼眶中水汪汪的,悲伤的看着我。
我走进厨房,看到小时候的灶台还在,锅里有剩饭,铁锅积累了很厚的锅巴,干黄的菜叶放在案板上。
“走吧,走吧,老神灵要你们走了。快走!”我出来,看到妹妹像得救似得,看着我的眼睛。
“等一下。”我说。
“等什么啊等?人家都让走了。”妹妹满脸哀求的看着我。
我走过堂屋前面时,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看,昏暗的屋内两张巨大的黑白遗像撞进我眼里。遗像前面是两个黑漆漆的棺材,仿佛与屋内的昏暗融为一体。
年轻的遗像继承了年老的遗像的宽额头。两张遗像看上去很新,前面立着正在燃烧的蜡烛。我走进了一点,突然闻到了一股什么味,像腐肉,但又似有似无,不太真切。可能只是老旧屋子潮湿的味道吧。
“走吧,快走!”妇人推搡着妹妹说道。妹妹像触了电似得,跑过来,拽着我的衣服,弯着腰硬拉着我。
说道“走吧,哥——”她带着哭腔。我向大铁门走去,觉得应该向老妇说些什么,转过身又不知该说什么。她眼睛直直的的往着虚空,脸上黄里透着灰白,像一个雕塑。妹妹拼命的拉着我。
我拖沉重的脚步,走了。在到大门口的时候,钱包掉落了下来。我弯身去捡,妹妹还在前面硬拉着我。我索性站起身子走了。
走向公路的路变得极其漫长,我和妹妹都沉默着。钱包不要了,回家补办身份证。里面有一千多块钱,我这是干什么?可怜她吗?施舍吗?买安慰吗?田野里有着青草味的清凉微风,吹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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