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爷的电话

        今天下午，舅姥爷给我来电话了，聊了一个多小时，多数是他老人家回忆儿时的事情，我只负责听。偶尔回应几句，还老是听不清楚。九十多岁的耄耋老人，耳背得很，带着助听器都听不太清楚。所以，做一个良好的倾听者是所能做的。

      舅姥爷四岁丧母，父亲待他并不亲厚。先后两个继母也都尔尔。那个年代生活条件都差，吃不饱更穿不暖。他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的老姥姥是他的姑姑，我姥姥是他姐姐，这俩个人是对他来说，除了爷爷奶奶以外，最温暖的回忆。舅姥爷时常念叨:“姑姑对我好，姐姐对我好”。父亲和继母生的弟弟对他不怎么好，早年间也曾亲近过。后来因琐事生了嫌隙，就不大来往了。舅姥爷后来当兵，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等几大战役，九死一生，是国家的有功之臣，离休干部。如今，疼爱他的姑姑和姐姐都不在了，其他亲人也都不怎么走动了，他便把一腔思乡之情都投注到妈妈和我身上。

        我是极愿意用我微薄的力量去慰藉这位老人的心，无奈路途遥远，我只去过两次武汉，都是过年时。第一次是和妈妈一起，陪他老人家过年，还记得他高兴地带着我俩在武汉大学里转（他住在大学里），逢人就说，老家的外甥女来陪他过年了。第二次是儿子和我一起来看他，住了一周，年前二十六回来的。那次他也是兴致勃勃地带我们逛，遇到人就颇兴奋地引荐。我们也大声小气地开心地聊天。

      舅姥爷时常夸我好，夸我儿子好，其实我们也没做啥，只不过是耐心地听他老人家说话而已。

        老人就怕寂寞，可是老人最多的就是寂寞。两个舅舅和舅妈都很孝顺。还有两个孙子也都成年，都是很懂事的人。孩子们经常去给做饭，尤其是我们去的那一周，小舅舅小舅妈天天整一桌子好吃的。大舅舅还带我们出去玩儿。

      可是他还是免不了寂寞，还是会在某一天早上唱着《国际歌》，用悲伤的语调跟我说:“新新，我四岁就没了妈妈……”很多人童年的伤痛一辈子都没办法愈合，舅姥爷就是这样。对于早年间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老家的哪个村有什么建筑，他哪一年在什么地方参加的什么战役，当时的排长、连长、营长……是谁，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记得一清二楚。寂寞的他靠回忆过日子，只是缺少听众，老伴儿听够了，儿女听多了，我们这些人又没多少时间能够陪在他身边听……

      真希望科技再发达一些，能够造一个和他想念的人一模一样的智能机器人，陪在他身边，和他聊天，听他讲话，陪他散步。

      舅姥爷九十四岁了，他自觉身体还可以，唯有腿疼，没法出去走，只能在家里转悠，这是朝鲜战争时期爬冰卧雪落下的病根儿。

      给舅姥爷写过几封信，他说，收放得很好，会经常拿出来看。对于他来说，还是信能够多陪陪他。抽时间再给老人写一封信吧，代表他的家乡亲人，多给这位可敬的老人一些关心和爱。

        每次一说到我忙，舅姥爷就会说，他还担任着离休干部的党支部书记，退不下来，没办法，组织信任，每次说完，都会爽朗地笑，我知道，那是一种自豪。

        放下舅姥爷的电话，我知道要更加珍惜美好的生活。老一辈革命家用生命和健康为我们缔造的这个新世界，我们要努力使他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