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笙的八十五岁大寿是在英国疗养院过的。他的头发早已花白如雪，背影孤寂凄凉。迪斯从唐人街请来了一位唱小曲儿的人，说是生日礼物
宋霖笙最喜爱听曲子，偏爱《霸王别姬》，宋霖笙静静的坐着，那人开始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一曲毕，那人站着等宋霖笙说话，宋霖笙沉默着，唱曲的人尴尬无比。
良久，宋霖笙的声音飘在空中，他说，“你没有她唱的好听.”
几十年前，宋霖笙是荷城宋家的大少爷，宋家的独苗，因而天生眼疾，无人敢嫁。宋夫人为宋霖笙的婚事担忧，眼看着宋霖笙年纪越来越大，宋夫人无可奈何之下来到春满楼买下了宋西诗
“哟，这不是宋夫人吗，宋夫人这是.？”老鸨捏着手绢笑脸迎迎的扭着腰肢，宋夫人抿了一口茶，
“你们这年纪最小的姑娘多大？”
“最小的姑娘，七岁大，年纪太小，还在干活”
宋夫人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鬟，丫鬟递给老鸨一个荷包，“卖身契交于我把”老鸨接过荷包犹豫了一下，“好，宋夫人您稍等”
一会儿，老鸨带着一个矮小的女孩来到宋夫人面前，“叫夫人”“夫人”女孩低着头，脆生生的声音悦耳至极
“抬起头来”，女孩抬起小脑袋，一张稚嫩的容颜清秀，眉目间能看得出以后的绝色。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弱弱的嘟囔着，“我...我没有名字”宋夫人拧了拧眉，“没有名字？那便唤宋西诗吧”
宋西诗跟在丫鬟后边，还听得见老鸨在拿她赚钱，“宋夫人，这小西诗日后定是头牌，你看那小脸蛋，小鼻子小嘴，眼睛水汪汪的，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这给你您买走了，这不是，这不是活生生断了我们财路吗？”
“清水，”宋夫人蹙着眉比了个手势，“再给她五个大洋”
老鸨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日后，这丫头便与你无关”
“那是自然，这小西诗日后便是宋家的媳妇，奴家哪敢高攀”老鸨说着，撇撇嘴，心里想着，好好一个美人儿嫁给一个瞎子，哎，真是命苦
宋西诗洗漱完了，清水给她换了套丝绸做的衣服，戴上了发簪，露出洁白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宋夫人笑着点头
“小诗，往后你便跟着清水照顾少爷”
宋西诗跟在清水后头，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路，路过一口井，一座桥，偏僻荒凉。
“过几年待你长大些，便嫁入宋家，你虽小，可家规也得知晓，少爷的生母是宋家的宋太太，早年生了少爷便走了，现在掌家的便是方才的二夫人。”清水走在前头，回头瞥了眼才到腰部的宋西诗，“至于老爷，你还没出生那些年赶上兵荒马乱死于沙场，这几年才平定”
宋西诗沉默着，她不懂，没有搭话
清水突然停下来，宋西诗也顿下脚步，“这里就是少爷的院子，我在前院，做不来的事情再唤我”
“嗯好”宋西诗乖巧的应了
“过来吧”清水推开残破的门，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好像很久没人住过
院子里只有一颗桃树，周遭也没有草木只有一口井
“少爷，人带来了”清水恭恭敬敬地走到宋霖笙面前，可宋霖笙看不见，点点头，清水给了宋西诗一个眼神，让宋西诗说句话
“少...少爷，我是宋西诗”宋西诗移着小碎步，胆怯的来到宋霖笙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小诗？不用这么怕我的”宋霖笙微微笑着，想着眼前的人儿胆怯的模样，清水看着两人识务地退下了。
宋西诗这才抬起头，看着宋霖笙愣了，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人，宋霖笙的笑很柔，眼里一片清澈，眉宇间是朗气。宋霖笙生的很美，是那种温柔如水的美，大概是因为眼疾的原因，他的眼睛尤为清澈，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宋西诗移不开眼。
“小诗，等你长大了，我会送你离开，你不要看我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我也有些银子，定够你生活，虽然会清贫些，能活着也毕竟是好的”宋霖笙自顾自的说着，宋西诗一直没有搭话
“小诗？你在吗？”
“我在的我在的少爷，我听着呢”宋西诗急忙回应，宋霖笙舒了口气，笑笑
“在就好，在就好”
你还在就好
宋西诗发现宋霖笙的生活实在太规律了，什么事几乎自己做，完全不像一个少爷。每日清晨初晓宋霖笙便已睁了眼，打开房门感受阳光洒在脸庞的温暖。
宋西诗听到隔壁房门的响声，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宋霖笙站在院子里才晃过神，以为是老鸨又喊自己干活了，原来已经到了宋府
自打宋西诗昨日见到宋霖笙，她以为这个少爷脾气差待人不好，她想错了，宋霖笙是个很温柔的人，待她很好，让她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她原以为要被人使唤一辈子，大概老天有眼让她遇见了宋霖笙
可老天给她开了眼，却没给宋霖笙开眼，说的残忍一点就是老天夺走了宋霖笙的眼睛给了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可他这一生都无法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
“小诗？是你吗，起来了？”宋霖笙听到门的动静，耳朵很灵，宋西诗看到宋霖笙正提着水桶摸索着井口，她脚步一顿呼吸一窒，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嗯”宋西诗应了声，小跑着过去，“我来吧”
“不用，你还小，提不动的”宋霖笙没有给宋西诗水桶，温柔的笑仍挂在脸上
“为什么你要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也没有人照顾你？你可是宋府唯一的少爷啊”宋西诗帮着宋霖笙擦额角的汗珠
“我确是少爷，也是唯一带着眼疾的少爷罢了”
宋西诗一听这话，心蓦地一疼
“清水倒是挺照顾我的，一日三餐都是她来送，很多事情都是她帮我打理，你来之前也就她真心待我了”
宋霖笙是宋家少爷，出生16年，瞎了16年，16年前生母去世，10年前生父战死沙场，宋霖笙应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生于乱世，苟活了16年
宋霖笙坐在石凳上，拿起茶杯，杯中却无水
“我去烧点热水”宋西诗将水桶放在井口旁，小手随意抹了抹
宋西诗回来时，隐隐约约听到房里传出吵闹声，她躲在门后，侧头观望，定睛一看，是昨日的宋夫人在和宋霖笙争吵
“想放她走？你在做梦吧？她是宋家花了钱买回来的，你想都别想了”宋夫人说
“她还是个孩子，她...”
“她是孩子？她就不会长大？”宋夫人一拍桌子，宋霖笙蠕动着嘴唇，他知道，宋家不会放她走的
宋西诗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
“宋霖笙，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少爷，你不过是宋家的后人，不过是个瞎子，也只能为宋家延后，你最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哼”宋夫人提高音调，不容置疑
她突然很心疼宋霖笙，宋家的少爷，若是没有眼疾，这么美的一张面孔怎么会落到这番待遇
宋西诗吸了口气，才提着热水，“我回来了”，宋西诗对宋夫人礼貌的低低头，“宋夫人好”
“嗯”，宋夫人点点头，看了眼宋霖笙就走了，“好生照顾少爷”
宋西诗应声，宋霖笙脸上没有笑容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离开宋家了”
宋西诗一直记得那天宋夫人走后宋霖笙面无表情的跟她说的这句话，那样的决绝，明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少爷
宋西诗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宋霖笙，但她知道，终究是要长大，只是不是现在
宋西诗十三岁这一年，越发好看，宋霖笙二十二岁了，岁月待他还算安好，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不少
“阿笙，我去找清水姐姐了。”一天清晨，和煦的阳光刚照到院子，宋西诗便换好了衣裳急匆匆出门了
宋霖笙笑着，“真是大了就爱玩儿了”
接下的时日亦是如此，每日清晨宋西诗就匆匆忙忙往外跑，清水来送午饭时，宋霖笙问起，她也笑着不答，只说小诗是个好姑娘
宋西诗从清水那知晓，宋霖笙出生在初秋，没什么爱好，每日都是在院子里坐着，哼哼小曲儿小憩一会，无聊极了。宋西诗出生在戏班子，就想着为他唱一曲
夏天开始，宋西诗就急着往外跑，其实是去戏园子学曲子去了
初秋那天，“阿笙，我唱首曲子给你听”宋西诗拉着宋霖笙的手让他坐在石凳上，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唱到：“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这是霸王别姬里虞姬舞剑劝君王的片段。宋西诗早在青楼时听姐姐们唱过，她不懂，只觉悲凉
宋西诗穿着戏袍，盘着发髻，轻轻挥舞着衣袖
“阿笙，生辰快乐”宋西诗蹲在宋霖笙旁边
“谢谢小诗，真好听”宋霖笙摸了摸宋西诗的头
宋西诗的发髻是今早戏班子的师傅为她盘的，宋西诗知道宋霖笙看不见，她总想认真一点，认认真真对宋霖笙，就像宋霖笙认认真真对她一样。
1937年，宋西诗十六岁，宋霖笙二十五岁
“夫人这几日忙着说是挑个日子给你俩办婚事，人不多，至于轿子，夫人说近些年生意落寞，就不走那形式了”
前院里，清水同宋西诗往后院走，宋霖笙正在院子里等她，宋西诗买了糖人给宋霖笙
“嗯无碍的”
“就知道小诗最懂事了”清水笑了笑
距离宋西诗刚进宋府那日已经过去九年多了
清水不再是大姑娘，岁月也在宋夫人脸上留下了痕迹，现在宋府的琐事都由清水打理
宋西诗越发美丽，身材婀娜多姿，当年的老鸨倒是没说错，宋西诗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阿笙，给你，这是糖人，很甜，味道好极了”宋西诗将糖人递到宋霖笙手中，宋霖笙放在嘴边嚼了一小口
“小诗，今年多大了”宋霖笙忽然问道
“十六了，小诗可长高了不少，到阿笙肩膀了”宋西诗比划了一下，笑嘻嘻的答
“十六了呢，真快”宋霖笙嘴角微微扬起
宋霖笙同宋西诗成亲这日，宋府为他们腾出婚房，宋霖笙却摇摇头说住惯了院子，宋西诗倒是由着宋霖笙
两人拜完堂之后，直接将宋西诗送去了院子
宋西诗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妆容艳丽无比，可惜宋霖笙看不到
“我们小诗一定是这世间最美丽的新娘子”
宋霖笙缓缓挑起宋西诗的红盖头
“往后谁能和我们小诗过一辈子啊，可真是福分”他说
宋西诗疑惑的抬起头
宋霖笙摸索出一个首饰盒，“这些年，我也就存了这些，你拿着，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宋西诗第一次见宋霖笙没有笑着和她说话，语气中还带着不可否认，她想到当初刚进宋府宋霖笙也是这样和宋夫人说的
“可是，阿笙，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
良久，宋霖笙一狠心推开她，“滚”宋霖笙转身，背对着宋西诗，“滚，滚出宋府，别再出现，我宋家的后代与你无关，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宋西诗被宋霖笙一推跌在地上，她吓坏了，扯着宋霖笙衣角哭着不肯走，他却只说，离开我
“我不喜欢你在身边”
这大概是宋西诗听过最大的谎话了
北平城的夜里虽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等她，宋西诗一边走一边哭，妆花了一脸，她像个孩子，无家可归
这天深夜，卢沟桥事变。午夜时分，伴着枪声
宋西诗在慌乱中醒来，一睁眼，自己竟在北平城门口
宋西诗走后宋霖笙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听到外面的枪声，他担心起宋西诗
她去到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抓到，他忽然恨起自己，为什么要让宋西诗离开
最终宋霖笙还是闹着让宋府的人去找宋西诗，宋夫人却说外面不晓得什么情况，出于安全着想，还是待在屋里头不要出去为好
外面枪声仍旧不断，宋霖笙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宋西诗抱着包裹红肿着眼睛出现在宋府门口
宋霖笙一听宋西诗回来了急着去迎，途中摔了个跟头，浑身是泥，宋西诗又哭又笑，宋霖笙抱着她，“往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我只要你好好的”
宋西诗倚在他肩头嚎啕大哭，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宋霖笙了
北平的战事持续了二十一天，7月28日，宋府把大门紧闭，所有人躲得严实，静静等着。
29日清晨，清水敲开房门，说：“北平，沦陷了”
宋霖笙身子一震，哆嗦着倚在门上，宋西诗流着泪望着宋霖笙
北平易了主，百姓惶恐不安
“北平的风光，我从未见过，只听清水说下雪的时候白茫茫一片，甚美”宋霖笙说，“我从未见过它的美，就算它伤痕累累我也依然爱它”
如今，家，已真的不是家
“小诗，小诗”宋霖笙喊
“我在这我在这”
宋霖笙笑，“在就好”
宋西诗再也找不到卖糖人的老爷爷了，听人说被日本鬼子抓去了
宋西诗问为什么要抓他，听说老爷爷的孙女长得漂亮，日本鬼子看上了便抓了去，老爷爷不肯，想来，没有好下场
宋西诗气的眼泪直掉
清水嘱咐宋西诗不要轻易出门，鬼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迟早是要遭殃的
“我们，总不能这样等着吧”宋西诗问宋霖笙
宋霖笙喊来清水，“收拾收拾，过几天我们就离开”
“去哪儿？”
“父亲有个在英国的老朋友，我知道地址，应该靠得住”宋霖笙握着宋西诗的手，“我们去上海坐火车”
出发的前一天夜里，日本人来到了宋府，守门的家丁说话不利索被鬼子打死了
宋西诗慌慌张张的拿着行李，拉着宋霖笙从后院翻墙
“你们呢？”宋霖笙回头问
“你别管了，快走吧，来不及了”清水挥手到
“可....”宋霖笙来不及说完，前院的枪声又响了
“快走！”清水大喊
宋西诗急急忙忙拉着宋霖笙一股气跑走了，清水看着他们，“没有可是了，离开这里吧”
他们没有听见，只是在黑夜里奔跑着
北平的城门有日本人守着，无法逃脱，宋西诗接近绝望，她可以死，宋霖笙，不可以
“宋府世代学医，能治百病，唯独治不了我的眼睛”宋霖笙说着，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让宋西诗抹在皮肤上，“扶着我过去，什么都别说”
宋西诗看着宋霖笙莫名觉得陌生，却又那么让她心疼
不出所料，那日本鬼子拦下了他们，“喂，这么晚出城做什么”那日本鬼子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
“小的出城给病人采药，晚了就来不及了”
宋霖笙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什么病？现在得去采药”那日本鬼子瞥着他们，不太相信
“是瘟疫，这病开始会皮肤瘙痒，一段时间后皮肤开始变色，最后会全身溃烂而死”宋霖笙撩起宋西诗的袖子，“这病人就是第二阶段，皮肤变色”那日本鬼子定睛一瞧，果不其然，宋西诗手臂上花花绿绿的
那日本鬼子身子一缩拿着枪挥舞着，“快走快走，我现在感觉皮肤都有点痒”宋霖笙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俩人快速走出城门
第二日，宋西诗还是没有等到清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蹲下身小声的哭泣，宋霖笙搂着宋西诗，“不哭了，走吧”
“再不走，怕是我们也走不了了”
宋西诗不舍的看了眼北平城门，终是离开了
到上海时，已经是公历1937年8月28日
宋西诗扶着宋霖笙，一路上问了好多人才找着火车站
宋西诗兴奋的跳起来，“阿笙，我们还活着呢”下一秒，却被背后的爆炸声摧毁了她憧憬的未来
偌大的上海车站，就在她眼前，被日本人炸毁
“怎么回事”宋霖笙皱着眉问
许久，宋西诗颤颤巍巍的回话，“我们走，快走，火车站被炸了，被日军炸了！”
宋西诗拉着宋霖笙，步伐沉重。周围是同胞的惨叫声，哭喊声，凄厉无比。宋西诗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好像千斤重
她记得上海的港口，来时的路上，她只想把宋霖笙带到那儿，让他安全，让他活着
宋西诗这辈子没有这么奋不顾身过，从北平到上海，她就是宋霖笙的眼睛，而现在，她亦是他的眼睛，可他是她的命
到达港口的时候，宋西诗看到好多条船，宋西诗大喊英国，在人群中喊着去英国的船
一个人指了指，“这艘”随即看到宋西诗的模样大吃一惊，“姑娘你...”
“我没事，谢谢你”宋西诗抢着说道
宋西诗没有票，只好混着人群上了船，她紧紧拉着宋霖笙的手往里面走
乘船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嘴里还惊呼着
宋霖笙问怎么了，宋西诗笑笑，“他们一定没见过阿笙这般好看的人”
一直到尽头，周围没有几个人，宋西诗让宋霖笙坐在里面，自己坐在外面，旁边有个英国人，戴着复古的眼睛看着宋西诗，蹩脚的中文同她说话，“小姐...”
宋西诗用手势比划着让他不要说话，那人抿了抿嘴看向宋霖笙，不再说话
“是有人同你说话吗？”宋霖笙耳朵很好
“嗯，我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了”
“你呀，小心点，人怪多的”宋霖笙笑了笑
“好”宋西诗点头
“阿笙”开船后，宋西诗叫着宋霖笙
“怎么了？”
“小诗还想继续做阿笙的眼睛，陪着阿笙看遍这世间美景”宋西诗倚在宋霖笙肩头，喘着气，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日子还长呢，我们现在好好的”宋霖笙搂着她，下巴抵着宋西诗的头
宋西诗此刻已泪流满面，嘴角却微笑着
旁边的英国人看着他们，皱眉没说话，宋西诗不许他说话，他得尊重
“阿笙”
“嗯？”
“我好困”
“那睡吧，有我在”宋霖笙摸着她的手
宋西诗的手黏糊糊的
宋霖笙皱了皱眉，“手怎么黏黏的？”
“刚刚摸到了脏东西”
宋霖笙笑着，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是有多脏？往后东西可别乱摸”
宋西诗应答着，“好”
“睡吧，几天没合眼了”
“阿笙也休息吧”
宋霖笙依着她，闭上了眼睛，身边人看着他的侧颜，也安静的闭上了眼
醒来时，身边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倚在他肩头，宋霖笙拍拍她的脸颊，“小诗，小诗”
船舱内，无人应答，寂静一片
许久，旁边的英国人开口了，“先生”
“我答应这位小姐，会带你回英国”
“那小诗呢？”宋霖笙问，“小诗？醒醒，别睡了，都快到了”
宋西诗还拽着那块手帕，只是在旁人看来，已经鲜红了一片
“她死了”那英国人说
火车站爆炸的那一瞬间，宋西诗被飞来的碎片穿透了肺部
她闷声，一心想将宋霖笙送到安全的地方
她哭着求英国人将宋霖笙送到英国，“求求你，他是我的命”她说要和宋霖笙看遍世间美景，见过春日夏风秋叶冬雪踏遍南水北山东麓西岭，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宋霖笙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总是这么调皮”
多少年过去，别说是世间美景，春日夏风秋叶冬雪，就连桃花，他都不曾见过，踏上英国土地那时，他的眼早已不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