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青史昭昭

年少只知道《三国演义》，为罗贯中笔下风云际会的故事所吸引，通过评书、连环画、电视剧等种种儿时空乏的文艺载体了解了许多那个时代人们耳熟能详的故事。后来到了中学，才知道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竟有大部分是传说而已，当时也有拜读《三国志》的想法，但听闻是文言写作而望而却步，而陈寿也成了一个远观的人物，想来写枯燥史书的人也相对无趣吧。——现在上了年纪，终究是在思想上和行为上道貌岸然正经了许多，便生出读正史的想法，前几天先是翻了翻三国志魏书的首卷，并没有深入进去，而今天，主角为刘备的蜀书先主传竟然很快就读完了。

我想是自小因为更熟悉刘备团队的缘故。评书里的语气和电视剧的一号二号之分，都是演义的套路，就像三国里很多流传甚广的歇后语：“刘备摔孩子——邀买人心”、“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等等，许多事情熟悉了自然亲切。比如：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一下子就把手持方天画戟的小温侯地位推向崇高，也自然而然想起燕人张翼德拿着丈八蛇矛骂他三姓家奴的情景。生动而鲜活。

可是历史终究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三国志》里的刘备，没有那些传说中的故事，但是人物性格的刻画同样十分精彩。

蜀书是三国中最薄的，而先主传占了其中最多的篇幅，可见刘备也是一代枭雄，不是小说中只靠诸葛亮的老好人。成大事者一般不会中规中矩。像曹操任侠放荡一样，陈寿写道：“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可见刘备并不是一个死脑筋的迂腐呆子，他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礼贤下士。除了小时候豪言家中桑树之顶为他日皇舆之盖、体型特征大耳垂肩双手过膝之外，他“少言语，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的特质是他成功的先决条件。而鞭打督邮的事情，在陈寿的笔下是刘备亲自做的，不是张飞喝了酒担纲，可见刘备还是隐隐有枭雄的侠气的。

刘备早年先后依附于袁绍、曹操，又与刘表、刘璋以族亲的方式亲近，在蜀汉终有三分之天下，从《先主传》中也能找出他民心所向的线索。携民逃难不忍抛弃、托孤于诸葛亮，这些看来也都是史实。陈寿是三国末西晋初之人，他写蜀汉这一体系，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偏偏他又是蜀人，字里行间可读出一些不平之意。

也许在三国时期，魏国继承汉室的衣钵，是当时广为承认的正统。在江南偏居一隅的碧眼儿孙权没有什么名份上的诉求，如果曹魏强势犯边，他会以称臣纳贡的方式换取和平，而蜀汉的治理思想是继承刘姓王朝，就是不知道汉献帝承不承认。——曹丕篡汉那年，刘备听闻刘协被杀才登上大统，其实汉献帝刘协比魏文帝曹丕还多活了一年。

当时中原一代是整个中国的核心，不论人口还是物产、文化都是鼎盛，而在四川成就皇帝梦想的先主刘备终于也没能越过定军山。与乱世奸雄曹操相比，刘备没有君临天下的气概，也没有横槊赋诗的文韬武略，他颠沛流离的奋斗终究也离不开蜀中客人的角色，读《三国志》的先主传，仍感觉到他匡扶汉室的决心和负重，只是不知道他这是不是一种政治宣传的需要，还是自然而然，而这些随着三家归晋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

先主，终究具有蜀汉开过的历史基业和君臣同心的佳话流传，我们应该看到，由于前半生的零落，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的刘备先生在劫难中已经把奢侈的爱好殆尽，但是基因里的这些喜好都移植到了乐不思蜀的刘禅，自己则在正史和野史中都留下了千古好人的名声。

补记：陈寿写史书有自己的想法，此次仔细阅读才了解到蜀书第一卷还不是刘备的先主传，而是刘焉刘璋父子益州牧的《刘二牧传》，吴书孙权也不是卷一，都说陈寿有想法，看来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