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儿……”
“辫儿……”
卉儿一声比一声喊得高，还在走廊口就听见卉儿喊他的小表弟。
九郎守了一夜，昨儿半夜又去看过师父，早上才迷迷糊糊眯一只眼。手里还是不放开小辫儿的手。
大清早就听见师娘喊得一声高过一声，着实吓了一跳。
昨日不是说好了晚些时候再同师父师娘讲，这是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给二老说了此事。要是给抓住了，非得要骂个半死。
九郎忙起身去迎，贤子双手扶着可师娘还是站不稳，跌跌撞撞来了。
“师……师娘”
卉儿一把推开病房口的九郎，那份报纸狠狠拍在九郎身上。
原来，是今早卉儿为老郭去买早餐。卖报童叫喊，报纸头条赫然
“号外，号外！ 原郭家班名角儿与昨日坠楼拈花楼！”
许久未有郭家班的消息，自然头条一出哄着买的人不少。卉儿还纳闷，郭家班出事了？
两文钱买了报纸，一看吓得丢了手里小米粥。那纸上是张满月，一拔腿就往医院跑。
瞧见贤子在门口守着，一切都知道了。
腿一软瘫在小辫儿床前，攥着手还喊着小辫儿。眼泪止不住，“你若去了，姐姐可还怎么活！”
小辫儿仍是不语，九郎要去扶。可怎的也扶不起，抽抽搭搭“你这个娃娃，若是早些回班子，怎的会出这些个事？”
“娘……”
大林子摸摸小辫儿的脸，又抹抹卉儿眼角的泪“舅舅他会好的！”
卉儿起身，九郎还在门外耷拉着眼。“大夫如何说！”
“大……大夫说不碍事！”
“九郎，怎的同师娘也不说实话？”
卉儿知道，虽是九郎眼睛小，可他说谎时眼睛却是闪烁。再说，若是不碍事，怎么会到如今还不醒。
可九郎却是怕师娘担心，摆摆手叫贤子拿出那份病危通知书。
卉儿瞧见那白纸黑字，抓起那份纸扑通跪在大夫室外，求他们救救小辫儿。
大夫摇摇头，叫九郎扶起卉儿。
“大夫，若是你不救，我便不起！”
大夫叹气，闭门想了许久
“我试试！”
叫人又推小辫儿去了急救室，不过是打了一针的功夫。大夫却是挥汗如雨，“能不能醒，全看造化。”
卉儿握着大夫的，连连道谢。
“师娘，您还是快些回去，师父他还等着呢！”
卉儿想来也出来许久了，她嘱咐不要让老郭知道此事。九郎点点头，转身又回去守着。
贤子叫他吃些饭，九郎摇摇头。他吃不下，小辫儿刚才打了针。他得守着，万一他醒了，他得看着。
郭家班此时是老于守着班子，想着也是今日起早知道了小辫儿坠楼的消息。明明是昨日班子里的娃娃去护着小辫儿，这怎的就坠了楼？
还是在这拈花楼，从前谷靖就是欺人太甚。今日居然在他班子里，小辫儿坠了楼，他日定要找上门去，撕了这个讨人厌的东西。
“于副班主！”
才要匆忙出门去瞧小辫儿，谁知才开门。外头就乒乒乓乓来了那么多些外国人，身后还绑着那个教狠得牙痒痒的人，想必是为了小辫儿的事来得。
老于愣了神，“这是何故？”
金发碧眼的人开口一串一串，听得老于头晕。
“于副班主，我家主子说了。人是在拈花楼出了事，张先生是他喜欢的角儿 。这人在这了，你看着办吧！”
还是中国人说话听着顺溜，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些，丢下一袋钱，教好好医治。一把将谷靖甩进大门里，转身去了。
谷靖在班子里哆哆嗦嗦，大早上外国人就堵在班子门口。拿枪指着脑袋，又查封了拈花楼。
豆大的汗吧嗒吧嗒往下掉，昨日推张先生下楼的人已经被老外给毙了。他也不求老于能放过他，只求给他条活路。
他身上捆着绳子，动弹不得。老于瞧他那样就恨不得撕了他，刚要抬腿，却被自家媳妇儿拦住了。
“小辫儿要紧，娃娃还在医院躺着，快些走吧。”
老于寻几个娃娃将他关入柴房，急冲冲带着媳妇儿儿子往医院去了。
小辫儿打了一针还是不醒，九郎就守着，守着。都一天一夜没合眼，可也不累。不进食，也不喊饿。堂主说的，他可是比躺着那人还严重。
他倒是说，角儿还闭着眼。就靠一口气撑着，角儿还没吃饭。他怎敢睡着，怎敢吃食。
老于到了也还是那样，九郎叫瞒着瞒着。到了，还是卖报童将事情兜出去了。
老于也是声声喊小辫儿，脾气是没变。惹急了谁也不理，唯独九郎。可如今九郎说话也不管用了，他倒是应一声叫大家放心。
老于媳妇儿在一边儿哭的不成个样子，辫儿他们几个孩子讨人喜欢。几个娃娃就是比亲娃娃还亲。
大夫隔两个时辰来瞧瞧，可每次都是摇摇头。九郎小眼睛就望着，这淘气孩子何时才醒。
生生一日，又到了夜里。不醒，还是不醒。
九郎有时候眼睛也支不住，就起身去寻寻师父。老郭问他去了何处，支支吾吾的也搭不上话。
卉儿打个圆场，说班子里还得九郎演出，来回跑着。老郭叫九郎也歇歇，九郎也就一个劲摇头。“不碍事！”
师父睡了九郎又回去守着，便又是一夜。
“九郎，你压我管了！”
这声音，是小辫儿。
九郎才低头回回神的功夫，这就醒了。
九郎忙伸开胳膊，“你……”
“你什么你，你压我管了！”
九郎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醒了？
“大夫，大夫！”
大夫见人醒了，也觉得不可思议。是那针起了作用，是九郎日夜守着起了作用。
大夫点点头“奇迹”
九郎拭拭额角的的汗，背上的汗洇湿了衣物，不过他醒了就是好的。
岳岳在老郭房门口轻声喊师母，一个劲说醒了醒了，老郭不解，何人醒了如此劳师动众。
卉儿丢下老郭，转身就上楼去了。九郎还在床边傻愣着，看着自己醒了的角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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