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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I 勇敢者道路

散文I 勇敢者道路

作者: 禾叶兄弟 | 来源:发表于2023-04-08 22:49 被阅读0次

真正的勇者征服的不是世界,而是征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真正的勇者不是舞台上光华灿烂的形象,而是在经历生活的创伤后,依旧面带微笑充满信心。

15岁时,癌症带走母亲,并把她托付给一位姑姑。姑姑住在浦东,只有过年时节才能见上一面,没了母亲她知道只有靠父亲。但父亲显然并不擅长养育子女。考高中时,依照她的分数她原本可以进一所更好的高中,但当得知这所高中学费比较贵,她父亲让她去读家附近一所高中。父亲说反正都是高中,这个离家近更方便。

她以为母亲走后,父亲没钱供养自己和哥哥。高中时不敢多花一分钱,从未开口买新衣服。女孩用品也用最便宜的牌子。 她成绩优异原本打算考本科念大学。父亲一听说本科要读四年,而专科只需要两年。于是苦心婆心告诉她读专科,这样好早点接济家里。

两年大学她也打工两年,父亲见她能挣钱,索性大学学费也不出,要她自己凭能力挣钱交学费。彼时哥哥没能考上大学,只得读中专。

如父亲所期望的样子,虽然只是专科毕业,她却凭着出色的本领和工作能力找到一份薪水稳定大公司的工作。从家到工作地路上要一个半小时路程。她觉得能帮父亲养活这个家很不错,心满意足。这时也不用再买最便宜的卫生巾。

工作两年后她恋爱了,两人谈论着未来的小日子,并在家人的见证下一同领证,用自己攒下的钱付首付购买一套公寓房。生活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时,她感觉右胸出现一个小疙瘩。母亲离开后,她自己身体上的事都要靠自己照料,她觉得这是一个新东西,得去问问医生才知道。

没想到要做很多个检查,医生也打了好几个电话,并督促她尽快手术。这是她第二次面对癌症,只不过这一次主角换成了自己。手术后她失去了脖子右侧所有的淋巴和右胸。一同失去的还有曾经海誓山盟的不足一年的丈夫。余下的两年她在医院和法院之间奔跑,还没暖热的丈夫站在公堂对面,想要抢夺整套婚房。

这时已结婚的哥嫂站在她这边,这场官司最终得以公平解决。她虽然身心疲惫,但有家人在背后支持,她觉得一切都不算差。

有人说得过癌症的人要平安度过5年后就万事大吉,第七个年头她经历了第三场癌症。这次换成她父亲,由于发现及时,加之癌症只是发生在腿部,两年化疗后她对战胜癌症的这套流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熟悉上海每家医院,熟悉他们在哪个领域擅长,同时她也结识了一群又一群病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13年。在西方数字13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13年过去了,她已38岁,几次简短恋爱,最终对方因为她身体的残缺结束恋情。她开始对爱情不报希望,也慢慢感觉到自己将无法生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于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生活的还有哥嫂一家,侄子也渐渐长大成人。

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父亲经常会藏报纸,找不到东西,有时甚至会忘记关掉煤气灶。她在家中安装摄像头,发现父亲会忘记遛狗,出门忘记锁门。她找了个保姆照顾父亲,很明显父亲像是得了什么病。很快医学告诉她正确答案,艾尔兹海默症,简称老年痴呆症。

家里的保姆换了很多个,一个个被父亲骂走。他总怀疑别人偷他东西---事实上他把现金藏在床底下,门缝里,鞋里。后来他还藏报纸,藏衣服,藏锅子。没有保姆愿意继续呆下去,她和哥哥商量后只好把父亲锁在家里。镜头下她看到父亲很快随地大小便,经常脱光了衣服走来走去。无奈她只好将父亲送进专门的疗养院。

每个周末她和哥哥会去看父亲,看他逐渐不认识字,看他叫不出自己的名字,看他优雅地吃她递过去的饭菜。她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父亲笑笑,定眼看看她,继续吃她为他做的虾肉馄饨。母亲不在了,父亲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她隐隐有些担心,害怕有一天父亲也会狠心离开自己。眼前这个人不出自己子女的人,哪怕只是嘿嘿笑着,那也是可以用手牵着的父亲啊。

两年后她父亲因感冒不会吞咽离世。这时她才发现父亲并不缺钱,只是父亲从不肯在子女身上多花钱。她和哥哥只是沉默对坐,斯人已去,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父亲呢。毕竟是他和母亲将他们带到这个世上来。现在父亲走了,终于还是把他们兄妹俩打成中年孤儿。

少了父亲的屋子空了没多久又热闹起来。这回是嫂子闹离婚。不肯上班的嫂子结婚后经常住在自己父母家,但凡这边有事情便逃之夭夭,不会出一分钱。除此外,侄子成长的过程更是不分一分钱。从了解老人被送到疗养院开始,对方便想到要把房子卖掉好变现分钱。

女人身高马大体型肥硕,看见她哥哥不在家或者不理会自己,便揪着小姑子撒气。有几次,这个胖女人把她打倒在地,还有一次拎着她头发往墙上撞。只有听到她的求救声哥哥才会出现,但她已遍体鳞伤。哥哥的懦弱和逃避,让她无奈之下她只好报警。警察后来悄悄告诉她,遇到这种事你最好早点开溜,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场持久战拉锯好几年时间还没结束,她要经常面对家门突然被打开的意外情景。有时深夜有时清晨,她只得抱着小狗逃到外面去,或者独自去家附近的电影院看一场深夜电影。

第四次与癌症相遇是她未曾预料的事情。公司体检时发现她身体里多了一个小疙瘩,建议随访。她心里有点慌,赶紧去一家专科医院查看,当天医生告诉她需要手术。她不信邪,于是换了一家最专业的医院复查,也是同样的答案。

这一次,她再次被拿掉身体的另一部分。不仅如此,医院的主治大夫建议她做一次最先进的基因检查。半个月后基因检测的结果陆续出来。阳阴阳阴,一摞厚厚的报告显示在她身体里流动的基因分子已发生突变,朝着不好的方向变化。这也难怪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包括她自己都被癌症光顾。

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生活呢。今天我和朋友们去探望她,她刚出院不久,四十多岁人,每天需要晒太阳和轮椅陪伴。她大声和我们有说有笑,忘记了绑在腹部的捆伤带忘记腿上的压力袜。我们送她一束花。我们走后她发了一张照片,是那束花:好好爱着热气腾腾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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