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假期

我是披着一袭桂花香，在攀爬着记忆的铁锁，香味和锈味都是金色的，像阳光下刺入破缝的针线，熠熠斑斑。

不怕相逢，就怕归途。当目光辗转落入熟悉的小镇，窗外略过的好似是很多人的脸，他们温柔的同我示好，像是期许已久的初遇，而藏在笑纹里的深情却如锁链，嵌的人手心生疼。

我掰开手指，小心翼翼的数过四十多个春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一遍遍掂量爸妈的岁数，只记得从前最认真掂量过的，是距离暑假结束。十月的风清凉，妈妈一会低头剥毛豆，一会抬头和我说话，我甚至感觉，她低头的时候还很年轻，是在抬头的瞬间悄然苍老了的……

“妈，我想吃菜园子里的黄瓜和西红柿，我得去摘。”

“都秋天了，园子里什么也没有，去冰箱那儿看看。”

换做是以前，她肯定会留给我一个脸色，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对寻常事还不留心眼，怎么没问她桃花现在开了没。脾气都给了最亲近的人，可父女母子之间的距离，似乎是随着聚少离多而与日俱远。

“那……我就去看下有没别的菜啊。”

她笑了。

阳光薄薄的，从黄叶的缝隙里流淌而来，流进发丝、咽喉、脚底，温吞的朝血液中每个角落说着悄悄话，有些感触，不知言语。

我因一条穿过小路的蛇顿住了脚步，长久都不敢挪动，不晓得爸爸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半刻钟前他还没有回家。所以说有的人，总能在你胆怯时站到你身后，以不经意的姿势欲盖迢迢万里的守候，路弯弯的，朝前走，总需要回回头。

“怎么了？前面有什么？”

“蛇！”

“哈哈，一条蛇就把你怕成这样，它又不是一直在那里。”

说完他在我前面走了去，望着那沉定的肩膀，被岁月逐渐浓缩的回忆变得蓬松起来，他常这样，不做很多表达，只是默默关注我执拗着的方向，哪怕在前夜惴惴难眠，早起也只会笑着问一声，你想好了是吧？哪怕他知道，我的执着只不过是固执，就像园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也一定要去看看。

他们懂得太多事，而我很久学不会懂事。

你有没有，爱尽所有往昔，听信无数未来，却不曾仔细凝视过现在，遥远烟囱后的寥寥白云，天蓝几许，是谁守在门前，等候着你那颗迁徙的心；你也未曾凝视过，命运里最深爱的女人，和最爱你的男人，写在他们脸上的皱纹。

落木萧萧，可是秋风不老，仍旧飘摇；

赤月皎光，单凭缝补家常，彻夜守望。

于是有些东西，我们必须该懂了，不能总想温酒慢炖，来日方长，乘着午色晴好，应如同他们期待的一样，比膝而坐，你可以细心看看，还曾如旧的眉眼？他们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看过你...

他们老了吗？

我长大过吗...

再数过一遍手指，一生会拥有很多假期，而最美的，不过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