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一把按住我的手,凶悍地叫道:“你说!你知道我什么事情?!“
“你放手!” 我正色道,我毫无恐惧之感,只有报复的淋漓尽至的痛快。
我毫不迟疑地道: “这些年来,你游走在法律边缘地带,你做的事情都在我的心里,它们具体是什么,我今天不打算告诉你!”
我的话语饱含着强悍的威吓,我的威吓瞬间点燃了萧晨的怒火。
萧晨狠狠地抓住我的手,死死不放,他仿佛是抓住了他生命最后的一根稻草,挣扎着要摆脱他将要到来的没顶之灾; 他又好似抓住了一个极为凶险的仇敌,他奋力要灭掉他的仇敌,他唯有灭掉仇敌才有他自己的一线生机。
我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呼”地一下,我站了起来,我对萧晨厉声道: “你想干什么?! 你拉住我的手想干什么?! 我不要和你坐在这里,我再和你待在一起会有生命危险!”我在用凶悍的语言实施我女人的报复。
说完这话,我拿起我的小包转身就走,我走出几步之后,听见萧晨在我身后跟了出来。
我开始疾走,我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加快了脚步,我背后的 脚步声跟着加快了。
我感到事情不对了,我开始奔跑,我背后的脚步声也变成 了奔跑,我知道萧晨随着我一起奔跑起来,他在我的身后飞一般地奔跑,他在追逐着我。
我甩开大步,玩命地奔跑,黑幽幽的杂草从我的身边“嗖”地一声掠过, 阴森森的树木从我的身边“嚓”地一声飞走,我的耳边不断地响起“诈诈诈诈”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是风声还是野鬼凄厉的叫声,我奔跑的急促脚步仿佛唤醒了龟山荒郊野岭的鬼魂,它们追随着我一路而来,它们在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人间一出悲情大戏。它们追着我不放,它们对我死不放手。
我身后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知道追逐我的是萧晨还是野鬼,我一阵心惊,前所未有的惊悸劫持了我,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企图摆脱眼看着要靠近我的鬼影。
但是,我跑不动了,我真得跑不动了,我跑不出鬼魂的追逐,我跑不出我的仇恨,我跑不出我的报复,我跑不出我为仇恨和报复付出的代价,我跑不出我的因果,我跑不出我的报应,我跑不出我的宿命,我跑不出我的业障,我跑 不出我在上帝面前犯下的罪恶。我的双腿发软,一个趔趄,我差一点摔倒在地 下⋯⋯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我跑不动了,我开始行走......
我极度恐惧,失去了思维能力,我在懵懂之中加快了脚步,迷迷糊糊地顺着车道疾步地行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车声,我的心不由得再次恐慌。
没等我回过头去,车在我的身边停下来了。
“你上车!” 我的身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萧晨的声音。
我如同着了魔一般,顺从地爬上了萧晨的汽车,我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我似乎认为我除了上这辆车,没有其他选择。
我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等候着我的宿命。我的手垂在身体的两侧,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我失去了思维的能力,我只能着魔般地听从命运的召唤。
黑暗中,一双手拉住了我,紧接着,这双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勉强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四周死一般的静寂,那些“诈诈诈诈”的声音在瞬间消失了。
地球好像走到了它的末日,宇宙仿佛失去了它的声响,世界面临它的终点,周遭一片漆黑。
我感觉不到周边的光亮,我仅仅看见远处不时地闪动着或隐或现的微弱光线,是附近的鬼火?还是远处的人家?
我不知道卡在我脖子上的手抑或来自萧晨还是来自鬼魂,或者说是来自魔鬼附体的萧晨。
刹那间,我意识到了我生命的凶险。 这双手要卡死我吗?
这双手打算灭绝我吗? 如果是这样,这又有什么不可? 这又有什么不好?!
我———一个体内流淌着我祖先祖祖辈辈从一而终血液的女人,我———一个自十九岁起就深深爱恋我的第一个男人并将其视为我这辈子唯一可以依赖的男人的女人,我这个为情生、为情死的女人,就这样死在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手里,到底有什么不好?
我还有什么遗憾吗? 我爱过了,我恨过了,就这样死在一个也曾爱过我的男人手里,再让我的灵魂升上天空,在天空中在冥界里看着他为我哭泣,这到底有什么不好呢?
这也许就是一段爱情故事凄楚的结局吧?
我知道爱情的惨剧是怎样发生的,我不仅知道在别人的故事中,爱情的惨剧是怎样发生的,我更知道在我们的故事里,我们怎样逃不出我们悲惨的宿命。
我闭上我的眼睛,我等待着我的宿命,这龟山原本充满着冤死的孤魂野鬼,这孤魂野鬼中一定有为情而死的女人,那就让这荒郊野外再增加一个女鬼吧,多一个又有何多? 这世界也不在乎少一个因得不到爱而死的女人,少一个又有何少?
这是我为我的罪必须付出的代价,我在萧晨刚刚保外就医时,用状告检察院威胁萧晨,苍天正通过萧晨卡在我的脖子上的手,完成祂对我的判决。
我们在人世间的作为必在灵界有对应的反应,就如同我们做足底按摩,足底的穴位连接着人体的器官,人在世间的作为连接着灵界的感应。
当我们实施了罪的行为,天界中自有灵的感应,灵以我们看不见的方式对人世间的我们做出回应。佛家称之为因果报应,基督徒称之为罪的代价。悟透这点的人们必敬畏天神,不敢造次。
卡在我的脖子上的手却没有使劲,它慢慢地松开了,它居然没有一点要下手的意思,萧晨他终是不舍得杀死他曾经深深爱恋过的女人,他终是连想都没有想过要杀死这个可能会害死他的女人,就像我,其实从来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向公检机关告发萧晨。
我的罪未曾达到伤及萧晨骨髓的程度,萧晨的手也就不会施加到要伤及我性命的地步。
上帝不判我死刑,祂最终决定放过我,给我再生的机会。
我慢慢地在座位上坐直,抬起了头,我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我走到了车外。
我回过头,向车内望去,我看见萧晨呆呆地坐在车内,他的两只手无力的摊在身体的两侧,他的头微微向右侧着,他并不看我,他看着天。
我从未曾见过萧晨如此落寂,他好像是这龟山的一个野鬼孤魂,他目光呆滞,他仿佛无法搞清楚我们周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在向苍天发出他的天问:
———我们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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