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侄女，4、5岁的年纪，生得娇嫩，眼里与鬼混人间几十年的老态不一样，似有光彩。
她总是活力四射，有用不完的精力，用各种或憨态可掬或聪明机颖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引起大人们的注目与怜爱。
她所到之处，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看到她，有时候我在想，道家所说“先天圆满，精不外泄”，也许就在描述类似她的状态吧。
我的小侄女，最喜欢《冰雪奇缘》里的爱莎公主，总是拉着她妈妈的衣袖道：“妈妈，妈妈！长大以后，我要当美丽的公主！”
每当听到这话，她的妈妈，眼里总是笑出一朵花来。兴许那一刻，世上没有比她的小女儿更美丽的存在。
而我这个人，已经常常习惯于笑不出来了。也许只是因为，面部肌肉需要舒缓调整。
爱莎公主美丽而自信，歌也很令人心潮澎湃，充满诗意。
大抵世上有许多小女孩，都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情有可原。
只是我，每听到这句话，不免心生感叹。
每个小女孩长大以后，都梦想成为美丽的公主。我却很少从她们口中听到：我谁也不想成为，我只想成为自己。
也许这世上，最难的事是成为自己。
想到这，我突然回想起，老子常说“复归于婴儿”，而不是复归于孩童，是有其道理的。
人一旦开始有认知活动，从外界吸收概念、看法，逐渐建立信念体系后，就不可避免走上自我迷失的旅途。
不过我的小侄女还好，只是初级阶段。而像我这类人，已经迷失得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否定成为公主或长大当超人骑士这类梦想，相反我觉得那与长大要赚钱，要当大官的理想，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各种儿时的梦想、青年的志向、余生的苟且，其本质，都是我们想成为别人，而不是成为自己。
小女孩想变成公主，是希望被人称赞美丽和爱慕；小男孩想成为超人，是希望被奉为英雄，留下辉煌足迹；我们想要不停赚钱，也只是为了过上更理想的生活，实现阶级跃迁，打脸曾经轻视的眼光。
方式不同，但目的一致：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大家在意的都是他人的审视，很少有人关心自己的真实感受。
这时候，我总是为王阳明鸣不平。
他所说的良知，不该被道德化、概念化。良知只是一种先天感受的存在，不可言说。
这种自带的感受能力，却时常被我们忽略，不予回应。
灵魂因此陷入漫漫黑夜，溺于痛苦泥沼，失去一切快乐。
大部分人，日复一日这样活着。
少有两个关心自己快乐的人出现，便会被指责是飘在天上，不脚踏实地生活。
当然，快乐是一柄双刃剑，运用不当，就会刺伤不快乐的人。
在人间，被口水淹没，是应该习惯的事。
两者，只是生活方式的不同，没有相互指责的必要。
不过要我来说，灵魂的本性，还是更像鸟儿一些，时常需要自由飞翔的。
飞翔，不是为了有一天让地上的人看到，指着天际道：“你们看，他飞得好高！”
那就本末倒置了。那样的心，是腾不起来的。
因自己的本性而飞翔，顺着心流而驰骋，在从容流转中忘掉自己，也许便是那古人苦苦追求的天人合一。
当然，用心生活的人，不羡慕蓝天里的飞鸟，也不艳羡碧波中的游鱼，更不追求天人合一。
万类自有它们的活法。
但愿有一天，斑斓的大地上，这群小女孩不再想着成为美丽的公主。那时，她们便成为了独一无二，最美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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