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平常活泼开朗的他，语气低沉，情绪不高，怕他有事不愿意电话里说，就答应他一起坐坐。
老陈爱喝点啤的，居然一反常态，非要整点白的。我不喝酒，自然只能煞有介事地倒了杯啤酒，假模假式地陪着走一个。
老陈也不计较，根本不在意我喝多少，只是频频举杯。三杯酒下肚，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老高你也不说关心关心我，哥们儿最近压抑死了。”老陈这话没头没脑的，听不明白他究竟是啥意思。大小是个老总，他是喜欢和咱一起说几句知心话，自称“哥们儿”还是头一次。
“咋了？陈总。你说说看，看老弟能不能帮你参参言。”咱虽然比陈总小那么几岁，倒也能临时冒充一下“知心大姐”的角色。
“哎，一言难尽啊。”老陈沉沉地抿了一大口酒，开始了他的痛诉。
不聊还好，一聊吓一跳。我隐隐约约知道，像老陈这样做企业的一定很难，却不知道竟然这么难。
老陈的企业是个小企业，虽然实力不强，却活力十足。靠着精准的服务质量，迅速在市场上占领了不小的份额。按照他的计划，三年时间，企业要上升到一个新的资质等级，五年要走到全市第一梯队。
从之前的经营状况，这目标不算离谱，也不过是稍微蹦一蹦，运气稍微再好一点，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不巧的是，一些不好的状况接踵而至，搅得企业上气不接下气，老陈也开始捉襟见肘，整天忙于救火。
先是环保治理，后是房地产市场低迷，这些打击虽然不小，却也能承受得住。毕竟是大势所趋，咬咬牙挺挺就过去了。
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再加上一个疫情影响，企业经营一度陷入了困境，真正连着两三个月没什么收入了。应收账款迟迟收不上来，欠的账一笔都不能逾期，再加上六十多名员工的固定开支，还有房租、水电各项乱七八糟的费用，压得老陈实在是喘不过气来。
很多朋友出主意，让老陈试着裁员，哪怕是裁掉几个不紧要或者不好好干的员工。起码这样可以抵充一下不可停滞的水电费。
老陈不是没动过心，却迟迟没有动手这样干。裁员容易，一裁人心就乱了。就在前不久，老陈为了不浪费人力资源，还成立了一家新公司，立志要去省城开拓一下市场。
这样一来，哪里市场稍好些，人员就可以向哪个公司稍微倾斜一下。这样的话，既不会有人没活干，又开拓了个新的发展渠道。
想法很好，真正落到实处的时候，现实往往比想象骨感得多。好日子没盼来，居然遇到了新一轮的疫情打击。眼见着公司账上的钱，像流水一样一点一点溜走，老陈的心在滴血。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年半载，迟早是要拖垮的。至于什么时候会好起来，谁也说不清楚。老陈的郁闷，正是来源于此。
“现在想干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啊。”老陈像是在喝酒，这酒喝得发热，热得他眼睛周围直冒汗。
是啊！怎么就这么难啊！不过是想趁着年纪尚可，精力还行，努力拼搏一把而已。
谁曾想，不拼或许还能落个全尸。现在一拼，搞不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怎么就这么难啊。
我算是一个比较会开导人的人，却也无语了。对于老陈现在的状况，任何形式的开导，其实都是无用的。大道理他都懂，却依旧干不成事，却依旧难以平复他低落的心情。
我只能陪着他喝，听着他诉苦，眼睁睁看着他一口一口把自己灌醉。
醉了就醉了吧。丢人也没有丢在外人面前。
朋友就是这样，他笑陪他笑，他哭陪他哭，他喝看他喝，他说只管听。
能力有限，有心无力。只能尽力当好一个合格的听众，希望一切尽快好起来，愿他心结已解，愿他大展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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