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那年五月，儿子正在备战高考，我突然接到老家侄儿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病重，要我速回。等到我和媳妇赶回家时，父亲已经躺在木板上，双目微闭，神情安祥，像是刚刚睡着了的样子，那天是阴历五月十五，他永远的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我坐在父亲的旁边，抚摸他的双手和脸颊，皮肤依然很有弹性，仿佛他的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然而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是啊，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可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我的父亲很矮小，身高只有一米五五。在他小的时候，由于出天花不小心，在脸上留下了疤痕，俗称破相，加之家里很穷，他30多岁才结婚。

在我出生的第六年，家里遭遇了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的东西，留下来的只有爸爸妈妈和我。父亲说，只要有人在，一切都会有的。

我的童年并不富有，但在父亲的呵护下，倒是自由自在地生长，像是偷吃了人家桑葚的事情，如果有人到家里来告状，父亲总是笑呵呵地对来人陪不是，一边却说，孩子就应该调皮一点，烈马是好马。

在我儿时的眼里，父亲就是饭碗。有一次，母亲把锅里的水都烧开了，父亲说，你等着，我们今天改善一下生活。拿着捕鱼工具的父亲，不到半小时，就提着一条五六斤重的鲩鱼让我们尝鲜了。

在我儿时的眼里，父亲就是大文化人。他读过私塾，毛笔字写得很好，村里写写画画的事情总少不了他。每到春节，求他写对联的人络绎不绝，有时还会出现洛阳纸贵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地自豪和幸福，并且在心里对自己说，什么时候我会变得像父亲一样有文化。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成为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看得出来，父亲很高兴。他硬要送我去古城。在车站，我看到了他不再挺拔的背影和蹒跚的步履，我的眼睛湿润了，其实，他那年才50多岁。

参加工作后，父亲总是要求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回报乡里。我按照父亲的要求为村里修路筹措了一点资金，乡人为感谢我，要将我的名字刻在路牌上，父亲连忙制止：使不得，使不得！小娃子是从村里走出去的，出一点力是应该的。

逢年过节我回家看望父亲，走时我留给父亲一些钱，父亲总是指着屋前的一大片竹园说：这是我给你们建的一座绿色银行，每年收入几千元呢，我不差钱用。想不到父亲这几年还学了一些新名词，我心里一阵欣喜。

到了晚年，因母亲先我父亲而去，父亲显得有点孤单，几次我都想接父亲到城里来住，父亲总是以过不惯城里生活为由婉绝了我，他认为住老家平房接地气，又乡里乡亲的，说话方便些。

我现在一直为未能有大块的时间陪伴晚年的父亲而感到心痛，随着父亲的离去，这将成为我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