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洋装

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早几天前，商业街的各位就为情人节做好了准备。比如各式各样夺人眼球的折扣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

现在天还早，还没有到这天狂欢的时刻。阿标闲逛在这商业街上，想着今天要给他的女朋友苗苗买一件怎样浪漫的情人节礼物。

这时，他看到一家服装店摆出了一件白色的洋装。它是那样的漂亮，让他想起他和苗苗决定交往的那天，她也是穿着这样漂亮的白色洋装。

阿标走进去看了看标价，一狠心，买下了这件洋装，并为它准备了精美的礼盒。

她收到一定会很高兴。

阿标一边看着手里的礼盒，一边想晚上苗苗收到礼物以后娇羞的模样，不由得在街上笑出了声。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阿标骂骂咧咧的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旭哥，马上收拾情绪，笑呵呵地接起了电话。

“喂，旭哥啊！找小弟有什么是啊？”

“阿标，今晚彪哥要在城南废糖厂和刘三见个面儿，带好东西，今天晚上过来撑场子，必须到啊！”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可是…今天是情人节啊？”这下阿标有些为难了，一边是道上的老大，有事不能不去，另一半是他深爱着的苗苗，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实在不想缺席，“要不旭哥今天通融一下，让小弟我放个假，改天请旭哥你喝酒啊！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三五分钟后，旭哥说道：“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只不过道上的规矩在这儿，老大叫咱们去就不能不去，要不我给你接彪哥，你和彪哥亲自去说？”

阿标一听傻了眼，心想：让我和彪哥说，那笑面虎还不得把我活活整死？

只好答到：“那好吧，旭哥。我晚上一定到。”

“那好，晚上七点。城南废糖厂不见不散。记住带好东西，别空手来！”说罢，旭哥就挂了电话，只留下电话这头无可奈何的阿标。

“早知道以前就不该入这行，安生过日子多好。”阿标小声嘀咕着。一边把礼物寄发快递，一边回想自己的往事。

从小到大，阿标就不喜欢学习，高二那年开始辍学混社会。这一转眼七八年过去了，手艺没学多少，混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前段日子，会里有老人金盆洗手不干了，看他不是干混混的材料，就劝他上个成人培训班，以后混个正经工作，别做混混了。阿标倒也挺好，没过多久就报了个班，还认识了苗苗，眼看日子就要回到正轨，这些天也打算金盆洗手不干了。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找到合适机会说，正好这次结束后就和旭哥说，和他的苗苗一起去过正经日子去。

没多久，小礼物就已经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扔进快递堆里了。阿标也准备回家拿着家伙事，吃个饭，然后去赴约。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下午，阿标坐着会里的车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到了废糖厂。

“哟，标哥也来了？放的下嫂子吗？今儿可是情人节！”一同下来的矮瘦子打趣道：“嫂子现在一定很寂寞吧？嘿嘿嘿！”

“行了，瘦猴子，标哥今天被拉过来心情本来就不好，你在耍浑，小心标哥先削了你！”另一个高个子说道。

“嘿嘿 我就是说两句，打打趣。标哥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了，标哥平时对大家一团和气的，不会削我的！”瘦猴子打了两个哈哈，转头对阿标挤眉弄眼的，“是吧，标哥！”

“哼，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打趣你嫂子，我就让你再短一截！”阿标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敢了不敢了！”矮瘦子陪着笑说道。

之后几人便进了废糖厂，和其余的人等待分配。

其实他们来的还算早，刘三的人还没有到。阿标和矮瘦子，高个子三个人被分到东边这个口子来看门。

这里头顶一片空旷，可以看到那广阔的蓝天，和那一抹白云。

和苗苗那件洋装一样纯白的白云。

阿标看着天空发呆，不自主地回想起他和苗苗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不是个正经人，但是苗苗不嫌弃。有时候他会给她写诗，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苗苗也很喜欢听，常说：你要是以前好好上学，现在一定是个大诗人！

苗苗还喜欢养花，最喜欢月季，说它和玫瑰一样好看，但是比玫瑰要温和。还说，我们的爱情不像是玫瑰，玫瑰虽然娇艳，但是带刺，我们的爱情应该像这月季一样，美丽又温和。

苗苗喜欢小猫，喜欢软软糯糯的红豆糕，喜欢……多么可爱的苗苗啊！

真是爱一辈子都不嫌多呢！阿标心里想道。

“看看看，标哥又是一连傻样嘿！”矮瘦子和高个子两个人哄笑着，把阿标拉回了现实。

“去去去，别瞎闹！”阿标有些臊脸，顾不上骂他俩。

三个人互相打趣着，时间一点点逝去。

天渐渐暗下来了，一队车队从东边的公路驶来。车队停下来，二十几号人开了车门，走进废糖厂，刘三的人到了。

彪哥迎着中间的那个矮胖子走了进去，矮胖子的人很多都留在了门外，和阿标他们几个人眼瞪眼。

说实话，这么多的人阿标心里还是有点虚的。真不明白为什么对面带了二十多个人，自家才带了七八个来，还是平时没怎么见过彪哥的我们。

阿标心里嘀咕着，也不大敢和这些人互瞪，于是眼神飘忽忽地落在了厂房里面。

他们选的是糖厂的库房，里面面积很大，但是只有这么八九个人在里面就显得很空旷。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所以只能依稀听到一些些回响，什么好久不见啦、厂房啦、货啦、条子啦，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且，天也黑了，里面只有两三个大灯，也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只有一两声笑声不断传来，让他们知道里面的氛围还算是融洽。

阿标也放松下来，一股冷风突然吹过，让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这么冷的天，还要在晚上看大门，真是受罪。

要是现在在家里的话，苗苗肯定会给他倒上一杯热茶，还会给他揉肩，温声细语地问他舒不舒服。这时候再把纯白洋装送给她，简直完美！那今晚肯定是个美好的夜晚！

可惜了，现在他在糖厂，苗苗还在家等他吃饭。自己想送的洋装还藏在电视柜里，给不了惊喜喽…

正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旁边的矮瘦子戳了他一下，黑漆漆的夜只有头顶的一顶大灯照着明，莫名有些惊悚。

“标哥，里面怎么吵起来了？要不要进去看看？”矮瘦子一边偷瞄着外面的十几个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门口围住了，一边低声和阿标商量着，“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啊，标哥。”

此时的阿标心里也有点没底，但是也不好露怯，更何况外面那么多人盯着，一旦有些动作估计会骚乱。

“再等等看吧，或许是两位大哥有些急了，说话大声了点。毕竟刘哥和我们彪哥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怎么可能会出事嘛？”阿标稍微提了些声调，声音不高，但是另外十几个人也听的清楚，“再说了，这可是一起和尿耍泥巴的交情不是？”

这话一说，矮瘦子和高个子都笑了，就连那十几个人也笑了，站的也没有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了，松散了不少。

只有阿标自己心里更加忐忑了，右眼皮不住地跳，心里虚的不行。

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空，见不到一点光亮，心里更加不安了。

万幸的是，吵闹声渐渐停了下来。阿标知会了矮瘦子和高个子两声，自己进了库房。

库房里很暗，仅有的大灯照着他们谈判的桌子，两边的人神情都不太对劲，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斗一般。

“看来我们今天是谈不成了，阿彪。”刘三他们好像没有发现进来的阿标，依旧商谈着，只是语气已经没有了老朋友的和善。

“这种生意我阿彪是不会去做的，阿三，你也不要再碰了，早点出来吧。”彪哥很不耐烦地说道，但是估计老朋友的交情，还是提醒了最后一句。

“这可是暴利啊，你不做会后悔的。”刘三不耐烦的说道。

“我不会后悔的，反倒是你，怕是要死在牢里了！”彪哥重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阿标知道之后的事情他不能再听了，于是故作镇定走回原来的岗，低声和高个子和矮瘦子说：“没事，老大谈生意呢！”

三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了。

夜晚的温度格外的低，冷风吹过后脖颈，激得阿标身上一哆嗦，有了尿意。

阿标回头看了看，两个大哥也没有出来的迹象，于是转头说：“你俩看着点儿，我先去撒泡尿。那群人问起来，就说是到后面巡逻了。知道了没？”

“行行行，你去吧。”俩人也不在意，还是有说有笑的，那群外人也是站的久了，开始闲聊着天儿，压根没有关注他们。

阿标走到厂子另一边，脱了裤子对着墙滋，眼睛则四处瞟着，看看有没有人。

厂子这边到处是垃圾，还有不少白色塑料袋挂着，风一吹就和闹了鬼一样。

阿标心想：都是白色的，怎么苗苗的洋装就那么好看呢？

越想越觉得幸福，想回去的心也更迫切了。

要不？我先走吧？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阿标的脑海里，和这周围挂着的白塑料袋一样挥之不去。

但是理智战胜了感性，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忽然，厂子那一边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随后就是一片嘈杂，把阿标下了一跳！他连忙提起裤子，准备往那边儿跑，去看看情况。

结果刚刚走到一半儿，就看见有警笛闪烁，红蓝色的光晃得他眼疼，警笛的声音也让他脚底软的走不动道。

他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如果被抓到，他也会和他们一样去坐牢，然后服刑，再也见不到他可爱的苗苗了，送不了她那件纯白色的洋装了。

阿标想到苗苗，力量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往树林里跑去。

他也不想管那些人了，一个劲的跑，跑到手机掉了也不知道，跑到浑身是伤，跑到月色渐消，跑到城市的大道出现在眼前。

打了车，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小家，看到的是苗苗熬了一宿，憔悴而又焦急的脸。

“你！”苗苗刚要说，却被阿标紧紧抱住，说不出话来。

“你放开啦！”苗苗挣脱阿标，看着一副狼狈样子的阿标，又怒又关心地问：“你这是去哪儿里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你和我到卫生间去，我给你洗洗澡，消消毒。”

“没事，没事，你等我一下下。”阿标笑着松开苗苗的手，从电视柜后面拿出那件装着纯白洋装的盒子，说道：“你试试，看看好不好穿，好不好看。”

“先让我给你处理处理伤！真是的，到现在还在说什么胡话嘛！”苗苗接过来，放在一边，作势就要脱他的衣服。

“你先试试，我看看！”阿标执拗的推开苗苗的手，很强势地说。

苗苗见说不动他，没了办法：“那好吧，我换好了你就要去洗澡消毒啊！”

阿标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盯着苗苗看。

“真是的，我换衣服你也要瞅着啊！”苗苗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就让我好好看看你吧，好看！”阿标扯了扯嘴角，笑着说。

苗苗翻了个白眼，没管他，继续换自己的衣服。

阿标目不转睛地瞧着，仿佛要把每一处都深深地印在脑袋里一样。

等到苗苗换好了，转着身子给他看，仿佛就像是一朵洁白的月季，圣洁美丽又温柔。

“我就知道，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的.....”阿标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等到他再醒过来时，一眼看到的就是纯白的天花板了。

“阿标，你醒了！”苗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阿标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见苗苗还穿着那身纯白色的洋装，只是上面混合了好多黑红色的污渍，没那么洁白了。

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两名警察坐在门口，朝他这里看了看，但没有走过来。

“嗯，我醒了，没事的。”阿标把苗苗单手搂在怀里说道。

“你之前突然就倒了，然后我打了120把你送了过来，没过多久，就有两个警察同志过来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门口，也有好久了。”苗苗靠在阿标怀里低声说道。

“我知道啦，你先出去一下下，我和警察同志谈一谈，好不好？”

“你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放心吧，宝贝。”阿标低头吻着苗苗的额头，安慰她说道。

苗苗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阿标一眼，走出房门。

“同志您好，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这是我们的警官证。”两名警察站在床边亮出了证件。

“当然……”

苗苗在门外只能看到他们在说话，警察似乎问了阿标好多问题，门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能看到阿标渐渐严肃认真起来的表情，问得越多，苗苗心里就愈加不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从病房里出来，苗苗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

“没事吧？”苗苗问道。

“没事了，我之前一直没做过什么坏事，警察答应我，病好之后做证人就没事了。”阿标笑着说，“假如昨天我没有走，恐怕就要进牢里了。到时候，你还愿意等我吗？”

苗苗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儿，已经不那么洁白的洋装，此时却依旧那样漂亮。

“你愿意为我送洋装，我为什么不等你呢？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