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哭
大冰
在遥远的2000年初,我是一个流浪歌手。
我走啊走啊走啊走,途径一个个城市一个个村庄。
走到拉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心说:就是这了。
我留了下来,吃饭,睡觉,喝酒,唱歌。
然后我遇见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然后我还遇见了一群族人,一些家人,以及一个故乡。
这篇文章纪录的是一群小人物的旧时光。
妮可是广东人,长得像蒙奇奇,蛮甜。她高级日语翻译出身,日语说得比普通话要流利,2000年初背包独行西藏,而后定居拉萨当导游,专带外籍客团,同时在拉萨河畔的仙足岛开小客栈,同时在酒吧兼职会计。当年她在我的酒吧当收银员,我在她的客栈当房客。
拉萨仙足岛那时只有四家客栈,妮可的客栈就是其中一家。客栈没名,推开院门就是拉萨河,对岸是一堆一堆的小山包。我和一干兄弟住在妮可客栈的一楼,每天喝她煲的乱七八糟叫不上名字的广东粥。她喊我哥哥,我常把房间弄得像垃圾场,她也一点都不生气,颠颠儿地跑来跑去帮忙叠被子清桌子,还平趴在地板上从床底下掏我塞进去的酒瓶子和棉袜子。她把我们的衣服盛进大盆里,蹲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洗,我蹲在一旁吭哧吭哧地啃萝卜。
我边啃萝卜边问她:妮可妮可,你们客家妹子都这么贤惠吗?妮可龇着牙冲我乐,我也龇着牙冲她乐 ……真奇怪,我那时候居然一点都不脸红。她说:哥啊,你真是一只大少爷。
妮可把自己搞的蛮忙的,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她请不起帮工,客栈里的活计自己一肩挑,早上很早就起床洗洗涮涮,一人高的大床单她玩儿似的拧成大麻花沥水,自己一个人甩得啪啪响。
拉萨是日光城,十点钟晒出去满院子的床单,十二点钟就干透了,大白床单随风飘扬,裹在身上贴在脸上全都是阳光的味道,怎么闻也闻不够。
真好闻啊。我每天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满院子跑着抱床单闻床单。我一蹿出来,妮可就追着我满院子跑,她压低声音喊:哥啊,你别老穿着底裤跑来跑去好不好?会吓到客人的。我不理她,自顾自地抱着床单抱得不亦乐乎。
有一回到底是吓着客人了。那天阳光特别好,飘飘然的白色床单像是自己会发光一样,我一个猛子扑上去抱紧,没成想一同抱住的还有一声悦耳的尖叫。太尴尬了,手心里两坨软软的东西……床单背后有人。妮可可是拉萨位数不多的日语导游,她的客栈那时候时常会有一些日本背包客常住来。好吧,是个日本妹妹。
那时候流行穿超人内裤,日本妹妹掀开床单后被超人吓坏了,一边哆嗦一边叠声地喊:索菲玛雅索菲玛雅。然后刷地给我鞠了一个躬。
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去穿长裤,然后给她赔罪,请她吃棒棒糖。她估计听不懂我说什么,讪讪地不接茬,我跑去找妮可学简易日语对话,抄了半张A4纸的鬼画符,我也不知道妮可教我的都是些什么,反正我念一句,日本妹妹就笑一声,念一句就笑一声。
一开始是捂着嘴笑,后来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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