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将近十一点,夜已经深了,长长的露天排挡烟火味十足,排挡后面就是工厂。里面灯火通明,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里面上班的人也是一样,配合机器两班倒。这个点可以看到很多身着工作服的青年男女成群的进出。出来的人三五成群来到排挡放松片刻,消解一天的疲劳。我和他们一样,也是出来透透气。
埋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老师”,声音很轻,像蜻蜓点水一样。如果在校内可能习以为常,但是在校外,多少还是有一点意外的。细听这声音,有一种轻叩心扉的感觉。我抬头一看,是宁。我在脑海中迅速提取出有关她的记忆。
宁是今年年初来我们学校报名入学的,我负责她的笔试环节。作为一个初中生,她的基础是非常差的,几乎为零。测试成绩非常的不理想,语文基本的字词默写,数学的计算题,她都动不了笔。显然这样很难通过面试的。改完试卷后,我替她揪了把心。
我是在带她去面试的时候开始注意她的,虽然南方的冬春时节温度适宜,但大冬天的光着脚丫穿着拖鞋,再加上今天面试报名。在这种场合里,这样的装束是否有些不合时宜?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跟在她父亲身后,一直静默不语,若即若离。我忍不住关心的问她冷不冷,她摇摇头,又陷入了沉思,或者说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有走出来。
应该说宁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女孩子,面试过程中除了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没有多说什么。从她父亲口中大概了解到他们的家庭情况:她小学在这里毕业就回老家读初中了。因为父母离异,父亲在深圳上班,在老家没人管,所以又带回了深圳。面试环节是一个很焦灼的过程。因为宁的笔试成绩太糟糕,基础知识一片空白,而且面试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乏善可陈。唯一的优点是她很安静听话,而且她也有心学习。
本着育人为本的初衷,学校招录了她。但是我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可能是这个结果太过突然,让她产生了一种错愕感。她的父亲,一个中年男人,透过空气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沉重,面容尽显沧桑,尽显疲惫。生活还要继续,可能面试结束后他还要赶着去上班,还要马不停蹄夜以继日的奔波。这一切,宁她能否有所体恤。
再一次见到她父亲是在开学后不久,宁的班主任把她父亲叫过来,原因是她违反了校纪,染了头发,衣着不规范,多次劝告无效,只好找来他父亲调解。再后来就直接劝告退学了,她父亲很忙,无暇管她。离开学校,或许对她是一种解脱吧!
最近一次见到她,也就是在排挡的时候,晚上十一点多黑夜笼罩的浓郁气氛,是情绪发酵的最佳时刻。她轻轻的一声“老师”唤醒了我内心深处潜藏已久想说的话。而她也很自然的坐在了我旁边。很多话就像复古的收音机一样,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开始键盘摁下之后源源不断的流出。
她带着十分平静的表情诉说着离开学校之后的这段日子,简单的概括起来就是单调而枯燥,每天工厂宿舍两点一线两班倒,吃饭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干什么都得争分夺秒。她陈述时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平静。联想到宁在学校的表现,她的平静让我开始怀疑本我和自我,热闹和安静,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借着小店的灯光,我渐渐的看清了她的面庞,依旧那么稚嫩和懵懂。对当下百无聊赖的打工生活,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有一种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感觉。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深知一个初中未毕业的孩子,出来是寸步难行的,更何况宁还是一个女孩子,伶仃一人举目无望。想到这里我不禁心生怜悯。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很多,初衷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该读书的年纪,先安心把书读完,再考虑以后工作的事情,青春只有一次。我安静的讲着,声音很低。她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
作为一个旁观者,可能我很难想象她的难处。宁要克服的困难很多。首先她自己是否已经发自内心的觉醒了。对于当下的处境,她需要有一点点悔悟。然后就是她父亲这一关,她父亲这边可能需要的只是一个保证,一个可以去践行的承诺。最后就是学校这一关了。学校是一个人性化的地方,而且宁也说学校保留了她的学籍,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一切还来得及的,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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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把这些分析完了以后,宁的眼神一亮,似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又马上黯淡了下来。我知道以上这三关,最大的障碍还是她自己。
我看到了希望的火种飘忽而过,但是我微弱的灯光难以驱散笼罩着她的阴暗,我能做的就是给她一种指引,一种可以去书写未来的憧憬与展望。
夜的确很深了,虽然外面的烟火气息依旧很旺盛,宁若有所思的和我道别。我知道在她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我祈祷着这颗种子能够顺顺利利的破土,生根发芽!
文/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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