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喜欢与人提起旧事，却不知怎的，这当头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一时发起了呆，翡翠叫了我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翡翠以为我在介怀方才小太监说的事，宽慰我道：“小福子不知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跑来咱们这里学舌，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神女莫要当真。”
“他说话好听有趣，我听着也喜欢，你若和他相熟，不如常请到落霞宫来玩。”
翡翠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道：“小福子是昭阳宫的人。”
昭阳宫是太子妃的住处，太子妃向来不喜欢我，定然也不会喜欢她宫中的人到我这处来。
我突然觉得没了兴致，要翡翠陪着我到钟乐楼去走走。
我们在前头走着，赵子章在后面遥遥跟着。赵子章是东宫的侍卫长，亦是江承言的心腹，江承言出征之前，派他到落霞宫来保护我。
我知道，这不是保护，而是监视。其实江承言多虑了，我不会逃也没想过要逃，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我永远都走不出这座皇城了。
钟乐楼是皇城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不仅可以将整个皇城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翡翠曾告诉我，这钟乐楼也叫叫美人楼。前朝的皇帝昏庸无道，觊觎抚远将军夫人的绝色容貌，便在这城楼设下鸿门宴，宴请抚远将军夫妇二人。宴会上，昏君毒杀了抚远将军，欲强行那位夫人，谁知那女子贞烈，纵身跳下城楼。昏君横征暴敛，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大雁国的开国皇帝揭竿而起，各路英豪云集响应，一路势如破竹攻下了上京，开创了大雁国。前朝皇帝因女色亡国，太祖皇帝将这堵城墙更名美人墙，警示后人不可沉迷女色误国误民。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让翡翠又讲了一遍。她讲完后，我告诉她：“我很羡慕那位将军夫人。”
翡翠很不解的问：“为什么？”
因为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把这句话告诉翡翠，只是笑了笑，然后看着日渐西斜，落日的余辉肆意泼溅在凌霜宫的琉璃瓦上，满出点点耀眼的金光，这个时候，整座宫城褪去威严，多了些温柔的暖色。
我不知道墨熙是否也曾站在这里看风景，若他真的来过，他会想些什么？
过去的五年里，我不停的打探墨熙的消息，曾无数次站在这个最高的地方寻找他的踪迹。可是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直到三年前，我才知道，原来离东宫最近的那处宫殿就是凌霜宫，墨熙一直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咫尺天涯。
以为能把别人的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这就是江承言和宫城中很多人醉心的权力。
三年前，墨熙离开上京时，正值仲春雨季。
那天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冰凉入骨，墨熙及南国使节团启程。江承言设酒宴送行，他准许我在钟乐楼观看。那天我独自站在城墙上，看着他像江南水墨画蜿蜒而出的一抹清影，缓缓走入冷雨中。他突然转过身，隔着重重雨幕遥遥望着我，望了很久，终于转身上了车辇，我看着他走出困了他两年的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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