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一座宫殿巍峨耸立。远远望去,整座宫殿流光溢彩,极尽繁华尊贵,尽显皇者气派。走近一瞧,气势恢宏的正门上端,“思子宫”三个字龙飞凤舞,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金光。
思子宫,这就是汉武帝修建的大名鼎鼎的思子宫吗?
漫步其间,富丽堂皇,雕梁画栋,贵不可言。大殿正中,悬挂着四帧巨幅画像,它们分别是太子刘据和三个儿子。望着他们长身玉立、文质彬彬的样子,一股漫无边际的孤寂席卷而来,只觉得空荡的宫殿,冰冷的庄严。
恍惚间,宫殿尽头一位老人蹒跚走来,他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衰弱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沧桑。可他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他是谁?难道是汉武帝吗?可堂堂的汉武帝怎么会苍老得如同一个耄耋老人?
我谜团顿生,鼓起勇气走上前,试探着问道:“您是——”
老人神秘一笑,模棱两可地反问:“你说穿龙袍的,是谁?”
我惊喜地叫出声:“您真的是汉武帝?”
老人的脸上像绽放的菊花,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被你猜中了。”
我一听,正想磕头跪拜,汉武帝连忙一把拉住我:“免礼,免礼!今天相遇是我们的缘分,当是朋友聊天吧。”
我哪敢放肆,忙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不解地问道:“皇上,您住这里?”
汉武帝一听,黯然神伤,与刚才判若两人,情绪低沉地应道:“我一星期在这里住上两天。”
我望了望空荡荡的宫殿,斗胆追问:“皇上,怎么不见您的侍卫?”
“我独自一人前来,不想让侍卫扰了我的清净。”汉武帝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想他们呀,只要一闭眼,他们的身影就在我的梦中出现。”
他们?是在“巫蛊事件”中死去的太子刘据和三个孙子吧 ?想起如此惨无人道的血腥,我不敢妄加追问,担心勾起汉武帝心中无限的愁绪。
汉武帝神情凝重,自言自语:“在这里,他们仿佛就在身边陪着我。”
见汉武帝伤感愈甚,我连忙扶住他的胳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皇上,我们到处走走吧。”
不过,我白费劲了。花园里,遍植古柏老槐,罗列盆花桩景,鲜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可汉武帝视而不见,一边颤巍巍地走着,一边陷入往事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记得当年太子刚出生,我是多么的兴奋,当场挥笔就作《皇太子赋》,我就是想昭告天下:此子就是当国皇太子!”
说着,汉武帝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颜,仿佛又见到了婴儿时的刘据。
“七岁时,我迫不及待地立他为太子。”
“你那么爱他,太子一定能感觉到的。”我忍不住安慰道。
“是啊,那时候,他天天缠着我,‘父皇!父皇!’叫个不停。我也喜欢整天抱着他,逗他玩。”说到这里,汉武帝驻足,出神地望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们,他神色柔和,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愣怔了许久,汉武帝才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他渐渐长大了,我特意请了名师教授学问。他太聪慧了,一学就会,连老师也赞不绝口。”这时,汉武帝忽然高兴地笑了起来,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了,好似刘据就站立在眼前。
“成人后,我专门为太子开辟博望苑,让他可以自由招待文人墨客,研习学问,遍晓天下大事。”
汉武帝得意地望了我一眼,夸赞道:“太子一点也不辜负我的期望。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我打开记忆的闸门,想想那些后来人,谁能与之相提并论:汉昭帝刘弗陵,齐怀王刘闳,均英年早逝;昌邑王刘贺,骄纵嚣张,还未正式登基,已被废立;广陵王刘胥为人轻佻,行事不检点;燕王刘旦,眼高手低,利令智昏,只有太子才是国之栋梁呀!
我不由得心悦诚服地给予肯定:“的确如此,太子刘据德才兼备,深得民心。”
此时,勃勃生机的草儿默默不语,娇艳欲滴的花儿黯然失色,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汉武帝声音低沉,继续说道:“是呀,太子性格仁慈宽厚,温和谨慎,他经常劝我,尽量少征讨四方,让百姓安居乐业地生活。”
“当时,我还笑着对他说:‘由我来担当艰苦重任,而将安逸的事情留给你,不也挺好吗?’”
说到这里,汉武帝哽咽了:“我处处为他铺路,处处为他着想,哪知我老糊涂了,竟逼得他丢下了这大好江山,年纪轻轻就走了。”
我知道,在那场“巫蛊之祸”中,汉武帝宠臣江充奉命查巫蛊案,用酷刑和栽赃迫使人认罪,大臣百姓惊恐之下胡乱指认他人犯罪,数万人因此而死。
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趁机陷害太子,并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诬陷太子,太子恐惧,起兵诛杀江充,后遭武帝镇压兵败,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相继自杀。
如此才华横溢的太子,终究无缘指点大汉江山,山河呜咽,草木同悲。
天边的血色残阳映照,只剩下几抹淡淡的余晖,汉武帝踽踽而行,留下了一个孤独落寞的背影。
山的那边传来几声归雁的叫声,辽阔的天际只剩下它们掠过的身影,留下断肠人在天涯。
思子思子终不归,茂陵老泪如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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