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树的人

      突然有一年，庄里的树就一股脑的长成大树了，大到招风，大到扫了房子上的瓦，大到只能来卖钱。买树的人在这时候就已经听到了风声，于是开着机动车，带着斧头、锯子、粗绳和卷尺这些工具闯到了人们的院前屋后。收树的是收取乡村大树的人，他们带着两三个劳力做工，锯树、砍树、拉树的时候，在一起做出力的劳动。劳力既是帮手，又是合伙人。

      这个平原上，除了最多见的白杨树和梧桐树之外，就没有什么好木材了，松树、泡桐之类的在收树人眼里不堪大用。生长了一定年月的老树，潇洒的随风摆动，即使人要放树了，也不能体会人的感受，当然，人也不会体会他们的感受。

      收树的在估量了院子里的树之后，给期待的农户开出一个价钱。如果是在不急用钱的情况下，就只是故意问问价格，打探打探，收树的人也似乎看出端倪，好像不在意的回答了一个价格，如果是因为家里没了日常的生活用钱，就问了价钱，真的在收树人的一顿劝说讲解和自己的争取之后，把树卖了。所询问的价钱只是对自己的树有个明确的认识。

      在庄里房子前屋后院之间，收树的人定好了价钱之后，会先观察四周的空地，或者他们才看到书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让树倒向哪个方向。方向定好之后，分好工的几个人就开始自己手里的事情了。其中的一个收树的人就顺势抱住树干，往树上爬去，等爬到枝丫处，底下的人把粗绳子向上扔给树上的人。树上的人在树上的绳子拴好之后，下面一步就是底下的人砍树了。

      用斧头一下一下地向树根贴近地面的方向砍去，是较为古老的锯树方法，会花费很长时间；两个人站在树边，将大锯贴紧树干，来回拉锯，是稍微节省了一些力气和时间的方法；一人背着带子，双手拎着并且掌住电锯的方向来锯树，是机械化带来的最省力的放树方法。

      收树的人估量着树快能折断的时候，就大声地吆喊着：一是喊着注意安全，笨重的树在意外的情况下是难以控制住方向的；一是要合力拉树，让树倒在既定的方向上。几个劳力拾起耷拉在地上的绳子，一边拉树，一边喊着号子，用了几次力气，估计了大致的位置，就合在一起用力纠正树倒下的方向。当树快倒下的时候，收树的人一边喊着提醒着，就拔了腿往远处跑去。

       当树倒下之后，就是砍掉树枝、截断树干的事情了。电锯嚎叫着的时候，像在展示自己的霸气，小树枝碰到电锯，立马断掉，粗一点的，也不在话下，只有在锯树干的时候才会花些时间。

       收树的人从斧头到锯，再到电锯，带走了经年长成的大树，留下了鲜红的钞票，不论是庄里院前屋后的白杨树，还是庄里路边的梧桐，都在这几年间一一倒下，突然裸露在太阳下的屋顶和路面，在等着新一轮的行道树树叶的遮盖，也在等待的还有收树的人。

      河坝上的和砂礓路两边的白杨树，作为公共的资产，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他们不论带给了大人还是小孩，带给了男人还是女人，带给了庄家还是房屋，带来的夏日的阴凉还是沙沙的音乐声，都会带着特定时空的特定记忆，封存在已经遗失的曾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