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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器近】一谱,宋人所填不多。唐圭璋、孔凡礼辑《全宋词》搜列作品二万一千多首,其中袁去华剑器近一词为孤调,却被清人朱祖谋所编《宋词三百首》录入。钦定词谱列词牌826种,而当代词家龙榆生所编《唐宋词格律》选介词牌160余种,【剑器近】位列其中,袁词为例词,可见其在词谱中之重要地位。其中介绍说:《剑器》,唐舞曲。杜甫有《观公孙大娘舞剑器行》。“近”为宋教坊曲体之一种,如《祝英台近》之类皆是。《宋史·乐志》:“教坊奏《剑器曲》,一属‘中吕宫’,一属‘黄钟宫’。”此当是截取《剑器曲》中之一段为之。九十六字,前片八仄韵,后片七仄韵。
从音韵学角度看,该谱以去声、上声为韵,一个句子(意群)多折分为两韵,以达郁勃吞咽的声韵效果。龙榆生称“音节极低回掩抑”,应代表其不得不选的一种风格。同时,全词涉十五韵,而其中有一个18字分句连贯意群,只涉一韵。可说密处似藏针,宽处容走马,常令读者和习者无所适从。
或因此,各种后起的不同《宋词三百首》选本,尤其是近年新编的简体本,多将此调略去,大概是为了减少普及类读者的阅读负担吧。
然而,观察解析词体要点,在诸调中或有举一反三的效果,或作欣赏创作参考。笔者举例如下几词,试作体验。
一、先看钦谱例词
汪中注释《宋词三百首》三民书局印行多数供阅读欣赏用(甚至选集、全集类如全宋词)的版本,皆不分行排列,默认读者为“行家”、或有分行的能力。
以下为按韵分行,一行一韵。上片句短,但有8韵,下片句长,仅7韵。这比不分行的版,给了读者直观的分韵效果。但有经验的读者,完全可从不分行版的句号(。)处寻找韵位(如上图)。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句号,其实只是分韵的句号,而非意群记号:
【剑器近】 南宋 · 袁去华
夜来雨。
赖倩得、东风吹住。
海棠正妖娆处。
且留取。
悄庭户。
试细听、莺啼燕语。
分明共人愁绪。
怕春去。
佳树。
翠阴初转午。
重帘未卷,乍睡起、寂寞看风絮。
偷弹清泪寄烟波,见江头故人,为言憔悴如许。
彩笺无数。
去却寒暄,到了浑无定据。
断肠落日千山暮。
以下兼顾意群与用韵分行。于此调而言,诸多看点来了:
【剑器近】 南宋 · 袁去华
夜来雨。赖倩得、东风吹住。*
海棠正妖娆处。且留取。*
悄庭户。试细听、莺啼燕语。*
分明共人愁绪。怕春去。*
佳树。翠阴初转午。*
重帘未卷,乍睡起、寂寞看风絮。
偷弹清泪寄烟波,见江头故人,为言憔悴如许。
彩笺无数。去却寒暄,到了浑无定据。*
断肠落日千山暮。
(标*处为一行两韵)
以上可见,基本上每行是一个联贯的意群。共九个意群,有六个分为两韵。这与多数长调一意群一韵的情况确实不同。加密了韵尾,特别是一句两韵,造成急促的效果,可称为“促拍”,或“促韵”。加上其中若干仄平仄的结构(称为拗句),形成了龙榆生所称“拗怒”的气息,即刻意的不和谐。
上片「赖」、「试」,可视为领字。下片中「乍睡起」的「乍」、「见江头故人」之「见」,亦为领字,为贯通词气之要点。
下片尾句之前的一韵三句共18字,要写得连贯,行云流水,忌散乱而內耗其力,为收篇蓄势。
尾句,为一个七字一韵的孤句,应写出豹尾的效果,常另辟门径,或振起全词。
另一看点,是“双曳头”结构。
此调前段37字,后段58字,前后相差21字,比例颇失调,宋词中不多见。除了字数上的参差,前后段句式也毫无对应相似之处。可以推测,其前段应是一个“双拽头”式的结构(平行的两个开头,其它词调如【瑞龙吟】等,亦如此):
夜来雨。赖倩得、东风吹住。海棠正妖娆处。且留取。
悄庭户。试细听、莺啼燕语。分明共人愁绪。怕春去。
唐圭璋曾于《论词之作法》对“剑器近”的章法有论,说该词结构“第一片写见,第二片写闻,第三片则写寂寞怀人之感”。这实际上已经断定了该词谱应该是三段,但其主编的《全宋词》,却仍将该词列为两段。
另,如把二领字(赖、试)去掉,可见上片是两个三六、六三的对称结构。
阅读或写作时,未必按双曳头来处理分段,然而对此不可不知。下图为钦谱所列平仄韵位:
《搜韵网》原图以下按意群排行。体会一下韵分句与意群分句之处。
二、再看清人例词
【剑器近】 和六禾夏日龙湾寓斋雅集,用原韵 清末至民国 · 杨玉衔
乍苔润。便客展、双双痕印。
榜门树阴添晕。蛎墙粉。
算游俊。总胜却、青郊结轸。
河流外环篱槿。际天尽。
随分。一生分仕隐。
江村舒啸句短长,野味饶蔬笋。
雄谈不惜语惊人,任临觞当歌,老饕狂鼓馋吻。
菊花蓬鬓。杜甫高吟,共感年华别韵。
不辞白雪招秋蚓。
三、另看现当代名家例词
【剑器近】题背面美人竹石图
现当代 · 詹安泰
岁华晚。念挂席、沧波人远。
弃捐怕同秋扇。暗悲叹。
画堂畔。枉几度、鶧哥怪唤。
鸳衾不成浓暖。捲帘看。
凄怨。石苔蛩语乱。
■暾悄步,又瘦倚、翠竹教天管。
湘弦弹泪到幽泉,纵江月肯明,旧时归雁谁见。
黛眉深浅。试一回头,应有离魂寸断。
梦中颜色空依恋。
四,最后,本人于癸卯小寒日诗杜交流宴聚之后所作。个人体会,如无大事发生,或无心潮潜涌,难撑此词所需气脉。
【剑器近】掌心沙龙冬约
词 / 抱云轩主
似争赴。见北馆、横塘云聚。
小寒未妨村坞。杜康举。
为君赋。怎忆得、萧萧逝处。
荆轲断魂千古。枉如虎。
欢绪。几人曾顿悟。
官瓷赝迹,倘未辨、总说年华误。
徐公周忌美难分,叹钟繇梵高,玉环飞燕尘土。
别时风语。待问枯园,可唤芳春永住。
倚天照海花无数。
最后复叨一下,见、怎、倘、叹,可视为词中领字。“叹钟繇梵高”,一字领四字,此为律诗中所无。
(2024.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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