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对现实我觉得无能为力,歇斯底里。
壹
家里的气温已经低于零度,可还是没有供暖。
华北地区雾霾的频频报表,以及京津冀共同体的政策,使整治雾霾变得刻不容缓,由此便有了河北地区乡镇的煤改电、改气等为人民造福的工作。
从初夏到寒冬,不足两千户的小农村煤改气工作时间长度跨越了三个季节,而现在在北方地区全部进入供暖的时间节点里,我们家依然还要去对抗室外低于零度的气温,我们村的老幼妇孺还只能依靠物理方式来取暖。
因为这件事情,我给保定市市长热线打电话,但热线从来没有接通过。
我每次都在问我妈,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她说咱们家还算好,还有人没有安装壁挂炉呢。每次我妈都跟我说家里不冷,村里的小孩子们都不怕冻,她怕什么,可每次晚上七八点视频的时候,她都早早地钻到了被窝里,如果不是因为太冷,只有厚厚的被褥能稍微抵抗一下寒冷,她怎么可能睡这么早!
没有听说哪个领导为了乡村中还没有供暖奔走焦急,也没有看到深冬已至谁关心过村民冷不冷,更没有看到那些在安装管道的承包商为了让大家早点供上暖加班加点干活。几周前回家我听到的全是谁家的管道没安好,又多收了多少钱,哪里新安装的管道还没用就已经坏掉的抱怨……
我不知道我能联系谁来帮忙解决我们全村的供暖问题,也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冬天有多冷,更不知道在这个寒冬家里的室温什么时候能够超过零度。
想到自己被爸妈辛苦拉扯大,却没办法保证寒冬妈妈不被冻,就觉得自己很不孝。
贰
今年年中国家按例下发了农民的种地补贴,可能是因为爸爸正好在家多看了一眼补贴的存折,才发现每年打到卡上的钱居然都不一样,即便我们种地的面积从来没变过,即便我们每年种的粮食作物都没换过,即便国家并未修改过补贴标准。
记得爸爸怒气冲冲得去找村支书询问原因的时候,村支书像踢皮球一样把我爸妈踢到了乡粮食所,乡粮食所也用同样的方式,把我爸妈踢回了村支书那里。
那是夏天最炎热的几天,人也很容易变得激动,其实爸妈并不是为了那几十块钱而不肯善罢干休,只是不愿被被人当成傻瓜一样对待之后,还不允许提出质疑。
后来我几经辗转,在联系过粮食局、市政府之后,终于打通了那时候还没来得及拉黑我的市长热线,并在通话过程中录音外加言辞激烈才有了之后县粮食局的调查施压。
中国人惯常喜欢在饭局上解决问题,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后来听爸妈说当时趾高气扬的乡粮食所所长请他们去隔壁乡吃饭,席间并没有提及自己发错补贴的事情,只是一味拉近关系称兄道弟,并表示之前的损失会通过其他渠道和方式进行补偿,就这样,我爸妈答应了暂时的沉默,不再对这件事过多计较。
其实就算再计较能有什么用,县政府不过是给我打过一个回访电话询问简单情况,并未有深究与彻查的打算,如果继续追问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
就这样,我们全村甚至全乡粮食补贴都出问题的情况下,这件事少有人质问,也没有人关心,多出来的那些钱到了哪里只有收进去的人才知道吧。
就像国家之前就提出过守住最后十八亿亩耕地红线,可农村中通过村支书进行私下耕地买卖农转非的情况又哪里有些收敛呢?我看着村周边不断外扩的住房,我看着在耕地中突兀的零散房屋,我看着那些有钱人趾高气扬的神态,即便打过市长热线,结果从未改变过。
我曾以为只有农村才会这样,可没想到北京也让我觉得有些绝望,所以忍不住对自己北漂的这个决定开始剧烈动摇,直到前几天,我重新思考自己所生活的社会。
大兴的那场火带走皇城根下的十几条生命,也一并带走了数万北漂的正常生活,这几天清退外来人员的消息铺天盖地,各种社交平台都在转发,可从来没有上过微博热搜,以及社会新闻,我能够意料到这样的结果,可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
每次在微博搜索北漂,看到大家露宿街头迫不得已辗转回乡的消息我都会忍不住哭起来,夹杂着深刻的绝望,以及对未来无限的担忧。我还没有被清退,我还住的很好,可我依然忍不住难过、深不见底的绝望,因为我是他们,我也是北漂。
其实就算是社会新闻上了热搜有什么用,红黄蓝性侵幼儿的恶劣事件还不是定性为一个二十二岁员工的个人行为,然后就此打住,我们永远看不到事情的真相,也无法了解爷爷叔叔到底是谁,这件事情马上就会被各种明星结婚、劈腿、生孩子等各种八卦覆盖掉,我们的记忆力那么短暂,很快也会像忘掉天津大爆炸、杭州保姆纵火案、江歌被害案、黄淑芬耍赖案等一样,忘掉红黄蓝没有结局的故事。
我不知道作为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我能为父母做点什么,能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什么,能为自己将来的孩子做点什么,能为如今的社会做点什么。
现在,我似乎在慢慢丧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热烈追求,因为看到同样对生活有追求的人被驱逐出了这座城市,现在我不敢找对象结婚,因为我没钱买房;现在我更不敢想以后要生几个孩子,因为我不知道生活准备了多少磨难与痛苦给他;现在我更不敢想明年我还会不会在北京,因为我随时有可能也被清除出去……
就这样,我失去了一个年轻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失去了一个年轻人对社会的安全感,甚至逐渐失去一个作为“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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