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刚分家那会,她分到一间和现在厨房差不多大的小屋,屋顶是草做的,那时候的瓦片应该很金贵吧,可能和现在的钻石差不多,反正都是我没有见过的东西,虽然我还小,但我能清晰的记得,每逢阴雨天的时候,那小小的空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大盆小桶,屋外噼哩啪啦,屋内滴滴嗒嗒,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妈妈,有没有悲伤,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着难过。
在这间小小的房间外面,栓着一头用来耕地的牛,我对牛没有特别的情感,只知道它有一双很大很大的眼睛,那眼睛好像还很红的样子,总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那眼神,可以穿透我的灵魂,甚至可以逼近我的心灵深处,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犯罪分子,正在面临着警察叔叔的严词拷问,满心的恐慌与不安。
天上有太阳的时候,妈妈喜欢把收集起来的牛粪,用手做成披萨饼的形状,然后小心翼翼的贴在墙面上,显然我很想学着妈妈那样,做着我认为超级好玩的游戏,妈妈总会说,我还小,让我在一旁看着,那时候农村人对脏这个字应该是没有概念的,所以在我要求玩粪便的时候,妈妈才会说,我不能玩,只是因为小,并不是因为粪便脏,可能那时候的认识才是正确的,粪便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脏,至少在那个年代,它们都是干净的。
七岁那年,那间顶着草帽的小屋最终没能抵住风雨强有力的追击,她终于倒下了,而一托牛粪也要利用起来的妈妈,终于存了七百块钱,我家要盖房子了,墙依旧是土坯做的,但屋顶换成了瓦片, 地基都是用泥巴垒起来的,那时候我对高度还没单位的概念,就觉得好高好高,村里的孩子都来我家看着那没有成型的房子,像是参观故宫似的,庄严而又让人感叹,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妈妈,有没有一种成就感,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得什么是骄傲。
我们终于搬进了新房,我想爸爸和妈妈一定很开心,就像现在的人拿到蜗居大门的钥匙那样高兴,于是妈妈又开始张罗,请木匠给堂屋订制一张供柜(农村专有的家具,摆在客厅上方的正中间,可能是因为摆放香炉的原因,我们习惯叫供柜) ,木匠是同村的,离我家不远,隔着几亩稻田的距离,木材是妈妈嫁过来的那年,她自己动手插在池塘边的,显然现在已经派上用场了,妈妈肯定为她自己的勤劳有所骄傲。
我已经忘记木匠干活的状态,也记不清妈妈开心的神情,我只记得中午吃饭的餐桌上放着一碗肉,其它还摆放着什么, 在我的脑海里都已经模糊了,可能当时的眼睛也没有看到它们的存在,那碗肉的颜色应该是油亮的棕红色,我可以肯定自己捧着碗,一个劲往嘴里扒饭的同时,眼睛是一直盯着那碗油亮油亮的肉,好像真的是看着肉,就像能感受到它的味道一样。
嘴里扒着饭,睛睛盯着肉,那样的寒酸劲一直持续着,后来的后来,我还是没有忍住那美味的诱惑,终于胆怯的伸出那只小手,在碗里抖动着筷子夹了最小的一块,正要塞进嘴里的时候,只见妈妈瞪了我一眼,我陪笑着把肉连忙夹给木匠叔叔,扭曲着神情,应该是尴尬的神情吧,慌忙跟妈妈解释,我本来就是要夹给叔叔的……
后来木匠叔叔还是把那块肉给我吃了,只是我再也想不起那块肉的味道,我只记得在我记忆尚未健全的年纪,那场算着尴尬解释,我想深夜里的妈妈,一定会心疼我那副扭曲的表情,还有那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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