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珍贵,我们往往忽略了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事,也因此失去了很多生活原本应该有的美感和诗意。
木心先生曾经写过一首诗,叫《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这首小诗之所以能够吸引当代人,充分表现出我们在快节奏的生活下,对慢生活的向往,尤其是这慢里透着的人性朴素、浪漫、耐性、果决,而这,恰好是沈从文在《边城》里着重要表达的。所以我们今天的问题是:
1.你更喜欢慢节奏的生活,还是快节奏的生活?
2.你希望找一个懂生活的人,和他一起虚度时光,还是希望找一个能挣钱养家的人,跟Ta一起为高品质的生活打拼?
常说山水养大的孩子都有一种灵气,翠翠是湘西山川灵气化育而成的自然之女,天真、纯洁、机灵、活泼,柔情似水。连初次见面的顺顺都夸她长得很美。
祖父把她领大,一老一少相依为命。日出而作,与祖父一同守船;日落而息,生柴烧饭。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每个日子皆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
一分安静增加了人对于“人事”的思索,增加了梦。祖父老了,思索着应该给翠翠寻个好人家;翠翠长大了,也在梦想着那个将来可以照顾自己的人。
两年来的中秋也是一个盛大的节日,火红的灯笼,喧嚣的锣鼓,好不热闹。翠翠同她的祖父,也看过这样的热闹,留下一个热闹的印象,但这印象不知为什么原因,总不如遇见傩送的那个端午所经过的事情甜而美。
两年来,翠翠心中一直不能忘记那个吓唬她会被大鱼吃掉的人,忘不了他的声音。“大鱼咬你。”翠翠心里总想着这句话。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一样打破了翠翠心底的平静,泛起阵阵不寻常的涟漪,这是一种朦胧的悸动。
如果说两年前与傩送初遇,是翠翠爱情的萌芽,那么第二年专门进城看龙舟,只为能与傩送偶遇,就说明翠翠的爱情觉醒了,已经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心意。
只可惜,这一次虽在别人口中听到个“二老”名字,却不曾见及这个人。原来,二老被爹爹派去办货,在下游六百里外青浪滩过端午。但这次不见二老却认识了大老。
大老天保的性格要比弟弟傩送豪放爽快,初次见面,就把泅水捉来的鸭子赠送给了翠翠。祖父对顺顺一家为人夸赞不已,问翠翠,假若大老要你做媳妇,请人来做媒,你答应不答应?
翠翠是沈从文笔下爱与美的化身,她既是大自然之女,又是爱情的女儿。她的父亲为爱殉情,母亲将她生下以后也自尽,追随爱人而去。湘西女子依水而居,食辣长大,有水一样的柔情,也有辣子一样的烈性。爱一个人可以不惜一切为他而死,为验证自己的真情也可以心甘情愿上“尖刀坑”。
翠翠虽然乖巧,却也有着自己的倔强。她的心里有了傩送,自然不会答应做大老的媳妇。出于对爱情的忠贞,她明确向爷爷表示了抗议。
慢下来,等一等自己的灵魂从前的日色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闪恋,闪婚,闪离......把过去人们要花一辈子时间慢慢煎熬的辛酸苦辣一下子就过完了。翠翠与傩送初次相遇,已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之后他们再无接触。
《边城》对人物性格的塑造,显然受到中国传统艺术写意传神笔法较深的熏陶,它的人物更具东方恬静含蓄的美,像一幅水墨画,透着幽幽古意。
我总是会不由地去揣摩想象,这几百个日日夜夜,翠翠怀着羞涩的思念,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她肯定有在每个渡船人的身影里,偷偷寻觅过心中深藏的那个他吧。她的心里,是不是就像那《越人歌》里唱的,充满甜蜜和忧伤呢。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翠翠的父亲是屯戍兵士,顺顺是陆军什长,端午赛龙舟的桨手里有军人,中秋舞狮子的人群里有兵士......这些人战时为兵,平日为民,正如小说里描述的一样,“城中老参将衙门驻扎着一营由昔年绿营屯丁改编而成的戍兵,除了号兵每天上城吹号玩,使人知道这里还驻有军队以外,兵士仿佛并不存在。”如果你不仔细读,他们也仿佛不存在。
在山河破碎、满目疮痍的时代,沈从文却为我们描绘了另一片天地,干净,温润,仿佛从未脏过。没有战火和血拼,没有欺骗和哄瞒,没有虚伪和狡诈,没有金钱的锈蚀,没有礼教的束缚,没有萎顿琐碎的人格,有的是真诚、勇敢、燃烧的感情,雄壮鲜活的生命。
从这种强烈的反差中,我感受到了现实的残忍,以及沈从文文字背后的孤独。正如他自己所说,“在写作中我除了存心走我一条从幻想中达到人与美与爱的接触的路,能使我到这世界上有气力寂寞的活下来,真没有别的什么可做了。已觉得实在生活中间感到人与人精神相通的无望……只从自己头脑中建筑一种世界,委托文字来保留,期待那另一时代心与心的沟通。”
我们多半想不到,写出这样一篇充满人性美、人情美、如同一幅湘西风情画般小说的作者,在青少年时期,触目之处竟全是血腥与残酷。
沈从文14岁那年,也曾按当地习俗参军入伍,先后当过卫兵、班长、司书、文件收发员和书记,看惯了种种杀戮与迫害。据其《从文自传》里说,他在芷江的乡下四个月看杀人一千,在怀化镇一年多看杀人七百。
黑暗中的人渴望光明,硝烟里走出来的人更热爱和平。政治太阴暗,战争太血腥,大多数人宁愿“清风明月无人管,担荷踏泥暮时归”,过一种简单平淡的生活。
而沈从文为涂炭的生灵建了边城这座桃花源,让他们在自己的文字里免于杀戮,安居乐业。这是他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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