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上战场,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战场的残酷。若不是别无选择,他也不会毅然投军。
一个小乡村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众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这才几个月?这就回来了,该不会是逃兵吧?”
“对,就是!当兵哪有这么快会来的?”
“泥娃,在军队你看到我家狗蛋了吗?他怎么样?”
。。。。。。
众人之中,有人在怀疑着泥娃是否做了逃兵,而自家有孩子在当兵的,则抓住他的手,想要了解个清楚。泥娃天性懦弱,也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幸得他娘亲出现,给他解了围。
“泥娃,你回来了?”一个人拨开人群,走到他近前,两手抓住他,仿佛是要把他瞧个仔细。
这个被叫做泥娃的汉子低声回了一句:“嗯。”
“走,跟娘回家!”
这个看上去有些老迈的妇人用干枯的手抓住他的臂膀,坚挺而有力。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泥娃打开门,是村里的老伍长。
老伍长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据说在战场上杀了好些匈奴。只不过有只眼睛在一场战斗中被敌人的弓箭擦到,变成了现在独眼的模样。
看见他,泥娃还是有些怕的。还未去离村的时候,有次泥娃跟村里的其他小孩偷偷溜进了他的屋子,看到一把大刀,想把它拿起来,结果没有一个人能没有成功。
一群恼怒的小屁孩突然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们找了一根绳子拴住刀柄,四五个小孩一起拖着满村跑。似乎感觉玩的不开心,又把刀拴在牛尾巴上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吓了牛一跳,牛受惊后跑的更欢了。
老伍长发现的时候刀已经卷刃了,上面还有好多豁口。为此,一向好脾气的他大发雷霆,一群小屁孩那天被揍惨了。从那以后他们见到老伍长心里就犯怂,害怕再被打一顿。
泥娃两手撑着门,也没有让开,老伍长见此,咳嗽了一声。
“咳~”
听见老伍长的咳嗽,泥娃回过神来,面色突然变得暗淡了些。侧过身,让老伍长进了屋。
“泥娃,是谁来了? ”厨房里,泥娃的娘亲听见声响问了一声 。他转过头对着屋里说道:“娘,是伍叔。”
“是伍叔呀,我收拾完就出来,泥娃你先陪伍叔聊会。”
“是,娘亲。”
说完,他规规矩矩的坐在老伍长对面,目不斜视。
看着面前这个像做错事等待小孩子批评的汉子,老伍长突然板起了面孔。“怎么,都不兴给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倒碗热水呀。”
听见老伍长的调侃,泥娃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起身给他到了碗水又坐会了原位,依旧规规矩矩。
“就你一个了?”端起碗,老伍长轻轻吹了口气,白雾翻飞。
声音很轻,却带着莫名的力量,对面的汉子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眼眶通红。
老伍长似乎陷入了回忆,两手捧着水碗,盯着桌面说道:“刚去兵营的那一年,我比你还小。那时候呀,我们伍长也是个年轻小伙,嘿,那家伙,壮得像头牛一样。我们那时候还好,少战事,去了两年才碰到一场。可就那一次呀,这个年轻小伙就躺在了漳州边界上,再也没回来。”
说到这,老伍长似乎有些口渴了,低头又喝了一口。
“那一次,我们惨败,五千步卒剩了还不到五百。说来惭愧呀,那次我还尿了裤子,整个人都埋在土里,以为能侥幸逃脱。幸好有个老兵跟我交情还算不错,拉了我一把,我这才得以活到今天。”
老伍长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语气也云淡风轻的,好像是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他放下碗,碗里的水也喝了个干净。伸手拍了拍泥娃的肩膀;“回来了也好,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吧,好好照顾你娘。都不容易呀。”
推开门,泥娃还来不及挽留,老伍长就走了出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有些佝偻,却依旧挺拔。
回村半个月,泥娃回来的风波总算平静了下去。听说边界被匈奴踏破了,一路南下,说不定很快就会路过这。
一时间,人心惶惶。村里人都打算跑山里去避难,却又担心地里的庄稼,一时间难以抉择。
泥娃带着一把自己制作的弓,进山里打猎。家里快没粮了,他想去打点野味顶几日,顺道采点野菜回来。
日暮黄昏,泥娃正准备下山,东边突然冒起了浓烟,他心里一惊,那正是他们村子。
回村的时候,泥娃看见了老伍长,他就在村口。
他被吊在村口的树上,少了一只手,身上还有这大大小小的十多道伤口,另一只眼睛也被戳瞎了。
地上,是一把有着很多豁口的古锭刀,上面染了很多血。他认得,那是当年他们栓在牛尾巴上的那一把。
村子里传来了几声很压抑的哭声,泥娃扔掉手上的东西,不顾一切的往家跑。
他家门口有个篱笆桩,绕着院子围了一圈。这是他有次去镇里看到的,镇子里有钱人家都会给自己家围一个庭院。
而此时,篱笆倒了一片。院子里有颗银杏树,下面有一个盆,盆里还有几件没洗完的衣裳。门是大开着的,一抹血红从院子延伸到了屋内。
十天后,衢州城来了个汉子,披头散发的走在许多人中间。他跟这些人一样,来这里都只有一个目的——投军,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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