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禄(2)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大叔身边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穿戴得很暖和,不仅有棉裤,棉袄,而且还有棉帽,尽管看上去很旧,灰扑扑的还有不少补丁。
我当时扎着两个小辫,没有头绳,我娘就给我找了两根黑毛线扎辫子。我的额头前梳着刘海,刘海上全是自己呼出的气结成的霜,白里透黑,鼻尖冻得通红。
“鼻子都冻红了,咋叫不冷?”他反问我,以同情和爱怜的口气。
说完立马转身对那个女孩子说:“密女子,快把袄脱下来给菊花穿。她这个小毛衣,顶啥哩。”
密女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爹拉扯着开始解棉袄上的纽扣,密女子于是也跟着给自己解扣,什么也没说。
大叔把密女子的棉袄脱下来径直地就要给我穿上。
我不要,他坚持就是要给我穿上。
我犟不过,就被他强行给我穿上了。边穿嘴里边念叨:“你们宋家的情况我知道。你哥走了,你家的房子也没了。你这小小的年纪。靠你哩,家里。你要是病倒了,谁帮你爹干活?还不把他累死?” 说完又问我:“你爹今儿个去南山了不是?”
我“嗯”了一声,我低头看着他那双跟我爹差不多粗的手给我系扣子,不再拒绝了。 “苦命的娃。”他说着,给我也穿完了。
紧接着,他把自己的大棉袄脱下来给密女子穿上,就穿就对我说:“这是俺家闺女,叫张密,密女子。你们差不多大吧?密女子属马,你属啥哩?”
我说:“小龙。”
大一岁,差不多。”他说。
他说完又转身对密女子说:“叫姐,菊花姐。”
我和密女子就在那一缕阳光下认下了姐妹。
从那时起,我们就经常相约在一起玩,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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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想多说几句。
我其实有棉袄,只是太小了,是我八岁时我娘给我做的新的。
我十岁这一年,也就是 1939 年,本来还算富足的家庭,突然变得衣食无着。几个月前发的洪水和我哥哥他们的离开,加上日本鬼子不断地强行派粮,让我们家的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爹不得不把房子卖了,买粮食上交,不然我爹就要被拉去当劳工。我家从那时起,变得常常揭不开锅,所以根本没钱买棉花买布给我做新棉袄。
因为没有棉袄,我上身穿得很单薄。我娘怕我冷,给我做了新棉裤,说寒从脚下起,只要腿暖了,身上就不冷了。其实不是,尽管我穿着棉裤,但我还是很冷,只是,我娘找不到棉花给我做棉袄了。就那条棉裤,还是我奶奶的旧棉裤改的,我奶奶说她反正也干不动活,不出门,坐在炕上,就不穿棉裤了。
这时候,我家因为卖了房子,所以就只能租房子住了,全家挤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大炕上。
谋生靠剩下的八亩地。我爹说那八亩地绝对不能再卖了,再卖就没有生计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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