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浓荫,水面风来,蝉鸣聒耳。辰北坐在教学楼阶旁的浓密绿意中,身着鲜艳的白色衬衫,在那团绿中格外惹眼。
她是我们班上的学霸,三次蝉联年段第一,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可能是因为她的高冷,或者是她的光芒令人遥不可及,除了我之外,我从没见过她和谁玩的特别开心,也没见过她和谁聊天。俗话说如果你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那么就不愁没有好成绩了。或许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总是得装出些高冷来的,咱也不敢问。
我停住脚步,远远的望着她,才发现她的侧颜居然这么好看。高挺的鼻梁使得脸立体起来,活起来,忧郁的神情又给这个女孩添加几分奇异色彩。真叫人琢磨不透。她还有个最显著的特点,她有双美丽的钴蓝色的眼睛,班上传闻如果这双眼睛发了怒,一定能把别人的血液冻的凝固。就在这时,辰北叫了我一声:“喂,我在这呢!”我跑了过去,蹲在浓密的绿中,盯着她看。她钴蓝色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喂,别这样盯着我,要不然我要爱上你了。”
“北,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吧。”
“你在学校里没有其他朋友吗?你为什么最近整天一副忧郁的神情?你这样的耀眼,还有什么不好的呢?还有什么不自信的呢?”
北咽了一口口水,钴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感到我的血液已然停止了流动。我看到她的眉毛皱了一下,脸色越发显白。我赶忙打了她一巴掌:“北儿,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北抬起头,凝视着什么,仿佛看透了树叶,参透了蓝天。我也抬头,阳光透过叶缝漏下来,随风摇摆,树影斑驳,如微波荡漾。正出神,北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吧!”
我们来到一家奶茶店,店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路的时候一拐一拐的,北对他笑了笑,老板也露出了和蔼的慈父之笑。“两杯珍珠奶茶,谢谢。”北一脸严肃地开始点小吃,那样子又可爱又好笑。“一共十八。”老板说到:“已经给你打九折啦!”北掏了掏裤带,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带钱啊,先欠着。”便拉着我逃之夭夭,我只听到后面老板在喊:“你准备欠到一百块再还吗……”
“喂,我要跟你说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你肯定想知道。”北把我按在海边的长板凳上:“现在只许我说,你听。在这里,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给我把纸巾准备好。”
北深吸了一口气: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母亲问我:“北儿,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和你爸带你逛超市,有个阿姨问你说那是你爸吗?你说是,对吧。”我应了一声。母亲继续说:“如果下次再碰到那个阿姨,你就说你上次认错人了啊,就说那个不是你爸爸。”我答应了,同时听到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爸爸这样,最好别让别人知道,要不然别人会用不一样的眼光看你。”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跟别人提过我爸。小学没有跟爸爸一起住,偶尔见次面也是说不上话,当时是没有什么的,但现在我感觉我的性格中,缺了一点钢的特性。我不愿尝试,不愿和别人说话,不愿表达自己。这就回答了你为什么我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这个问题。
我耀眼吗,我不觉得。假设耀眼这个前提成立,那我就应该更自卑。耀眼应该要配上人缘好。从小到大,当别人问起我的爸爸时,我总是不愿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家长会也总是母亲去参加,出去玩也只是母亲陪着。我每次都跟自己说我挺好的,我也这么对妈妈说的。但是无一不是撒谎。而父亲在我的心里,就像一个人形,会动的智能机器人,还带着一点点情感。最近忧郁,是因为他们两离了。
北趴在我身上痛哭起来。我不会安慰人,便也跟着哭了起来。北说:“我知道,只有学习,才能让我过的好一点。或许只有离婚,才能让他们俩都舒服一些。我一直在撒谎,我现在十五,十年前当那个小女孩说出我挺好时,她觉得自己非常惨,就是个没人要的臭小孩;今年我十五,我觉得我自己还算可以,起码没有伤心到我承受不了;希望十年后,那个女孩会把“我挺好”这句话变成现实,我知道她不想再撒谎了。这也是我拼了命学习的原因。这个世界,能不能让无路可退的人,有路可进。”
我把辰北送回了家。她的家现在已经乱七八糟,桌上摆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甲方已经签上了北母亲的名字,而乙方,却空空如也。她家墙壁上贴满了照片,我皱了皱眉头,取下一张仔细查看,我才知道他爸爸就是那个奶茶店的老板,而那个老板,是个残疾人,而残疾人,总是被社会带着有色眼镜对待的。社会就是台绞肉机,它不知道,这会给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带来什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