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终于有了喧闹声,尽管比起以前的繁华微不足道,但是连续两个月的安静,的确让人无可奈何。街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很怀念从前,怀念从前的大雪日,那是杀猪宰羊的日子,是朋友们相聚在一起的欢乐节日。杀猪菜自然不用说了,生在内蒙,杀猪菜的味道已经深入骨髓,吃杀猪菜已经成了习惯。
尤其是在小时候,一大早就看见大人们开始忙乱。有时候没等我们起床,帮忙的就来了。撩开被窝,照着小屁股上,用粗壮的大巴掌,轻轻地拍一下,嘴里说着,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一会儿让你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于是,我们便一骨碌爬起来,趴在冰冷的脸盆前,用凉水呼啦呼啦地凑合着把脸洗干净,转身抓起一块玉米饼,窜到门外,院里已经站了六七个壮汉了。
院门开着,方便大家出入。热气腾腾的大锅水已经快烧开了,猪的嚎叫,孩子们的欢叫,杀猪人的呐喊,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场面。
太小的时候,我们是不参与的,只是在远处玩耍,等到十岁时,烧火的任务就接了过来,不断地样临时搭建的炉膛里添柴,直到再也无法插进去,就站在火炉跟前,看着大人们抓猪,看着肥壮的猪嚎叫着挣扎着,被杀猪匠一刀结果了,然后是各种复杂的程序。当需要开水褪毛时,我的任务基本完成,杀猪匠一声令下,撤火,说明用不着再使劲烧了,褪干净的猪,很快就会成为人们的盘中之物了。
又过了几年,端盆接猪血,帮忙褪猪毛,我又成了最忙的人之一了。有时候甚至就站在杀猪匠身边,端着盆,等着他把猪的下水收拾好,我端进厨房,交给大厨,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他最合格的最勤快的小徒弟。
一次杀猪,我不知道要来来回回跑多少遍,累了的时候,才体验出杀猪收拾一只猪有多么的辛苦。以前只是在餐桌上感觉到吃的幸福,后来才明白,任何好吃的,都是得来不易的。
到了青年时,我们几个年轻的后生,在老杀猪匠的指挥下,亲手放翻了一头四五百斤的大猪,那时候才算真正长大成人了。可惜的是,等我们长大了,各家各户已经不养猪了,我们就此失去了杀猪的机会,很少能吃到现杀的自家养的猪了。很多时候,都是派人去农村,看见谁家杀猪,买一块猪肉会来,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吃着杀猪菜,喝着高度烈性酒,谈着未来的人生。
在大雪这个有着特殊代表性的日子里,炖羊肉取代了杀猪菜,得拜蒙古族朋友阿日毕吉克所赐。他在大雪之日的前一两天,会找我商量,把工作安排好,请了几天假,坐着他的大摩托,冒着风雪严寒,深入到草原他的家。
阿日能喝酒,我却不行,所以替我挡酒的永远都是他,来者不拒,喝烈酒犹如饮水一样,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酒量,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喝醉过。
大排量的摩托车,需要不停地飞驰四个多小时才能到他家。最早他家有三个蒙古包,后来我们帮着盖起了三间砖瓦房,这才由游牧性质慢慢朝着农耕性质转变。
阿日在我们这里,总是有些腼腆,一旦回到草原,蒙古汉子的英雄气概就显露无遗了。一次有可能会杀两到三只羊,都是他一个人操刀,他的母亲帮着收拾。他的父亲不插手,也不让我帮忙,把我按在蒙古包,喝着奶茶,吃着各种奶制品,陪着客人聊天。
一只羊收拾好了,会就地下锅,其他的就制成风干羊肉。据阿日说,大雪以后的杀羊,是制作风干羊肉最好的日子。大雪之前有苍蝇,晾肉不干净,大雪之后如果时间再长点,羊就会长出绒毛来,也不好。只有这几天杀的羊,晾的风干羊肉才是最正宗的。
我们在一个单位的时候,每年大雪时,阿日都会盛情邀请,直到我们成家立业,孩子慢慢长大,父母渐渐衰老,大家再也无法想走就走了,偶尔遇见没事的时候,才开车去一趟他在草原的家。
我们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偶尔打电话,他还是原来的性格,开始总是习惯性客气,后来谈高兴了,又开始邀请我去草原,得知我走不开,遗憾而恼怒地大声埋怨我,说我都快把他忘了。
前天的节气是大雪,晚上阿日跟我视频,让我看看锅里的羊肉,知道我回不去,遗憾的样子溢于言表。我们在电话里说的最多的就是老了,我的头发成了花白的,他的皱纹已经爬满了那张原来带着高原红的脸。
人生在世,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三四十年,岁月带走了我们的青春,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留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弥足珍贵,每每想起来在大雪之日的杀猪菜和炖羊肉,都会让我感慨万千。
大雪依旧,我们却变得沧桑了,无论如何,在剩下的时光里,珍惜自己的健康,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
大雪小雪又一年,我很怀念从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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