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意义

  我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脚底向上蔓延，麻木了我的双腿也让我浑身颤抖。我似乎回到了那双鞋出现在我左边的时候，我惧怕地只能转动脖颈。周围的一切都消失殆尽，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我和我的座椅，以及一束斜打在我后方的日光，照着灰尘的纷纷扬扬。

      我的呼吸逐渐粗重，有一滴冷汗从额头流到右眼上方，我也做不到伸手去擦掉。

      再看这个女孩的时候，她不再是傲娇美丽的小公主，更像是一个狰狞的魔女，浑身都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就好像要再一次把我带回那个噩梦，让我刚刚有些复苏的精神再次跌入谷底。

    我平复了足有一分钟，才重新获得了我身体的控制权，周围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我才听到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是一场脱口秀：

    “所以我们说人活着的意义，大概就是去享受七情六欲。在欲望的产生，发展和结束的过程中，我们总能得到自身存在的体会，感受到自己与社会和自然的联系，而那些美好的夙愿和情感，大概就是我们生活下去的动力。”

    台上端庄优雅的女士完成了她的演讲，笑着鞠了个躬。我不由自主地和台下的观众鼓起掌来，同时明白了若曦为什么会发出那种疑问，悄悄地松了口气。

    刚才的惊吓让我有点不舒服，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神经质了。

    一直到吃过了早饭都没发生什么，只是感觉刘若曦和我还算亲近。我想大概是她姐姐常常提起我，又或者是我看起来很老实，让她很安心。

  至于班主任嘛，毕竟是成年人，又显得过于热情了，自然受到小孩子的排挤。不过总体来看气氛还算不错。

    早餐之后班主任就要离开，他开心地说要去见未婚妻。我想起他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我和若曦便满口答应着送他这个吵闹的家伙走出房门，一直目送着他的车远去视野。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我忽然有点尴尬。我本就是个不擅长搭话的人，若曦还不愿多说，这一天的相处让我着实有点头疼。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若曦居然放弃了看电视，和我打破了沉默。

“你什么时候走？”她看着我说道

  我误以为她是要送客，于是尴尬着笑着说：“我的话……倒是没什么事，不过若是打搅到你的话，我也会出去找点事做。”

    她伸手把电视关掉，从柜子里拿出一副飞行棋，摆在我们俩面前的桌子上。“那先别走了，陪我玩一会儿”

    眼神里竟有些许的期待。

    说实话我不太会飞行棋，只是停留在知道规则的程度上，但是却欣然答应了。我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概是和若曦玩得来会给我一种成就感，我才发现我竟然被这个小女孩的公主气弄得有些卑微。

    好厉害的一个孩子啊……

    在飞行棋开始之后，我变得更卑微了，每局都被她杀到怀疑人生。而她居然越来越开心，使得整个房间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我看到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笑的花一般灿烂，才明白这大概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一个真正的孩子，欢乐的孩子。

    我联想到她所遭遇的人间惨剧：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任谁都会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强迫着自己变得成熟的吧，可是她才初二。

  我看到她的笑脸，此刻竟有些想要落泪，不过我不能，那样就太丢人了。

    结果那一整天我们俩都在下飞行棋，仅仅只是靠着外卖吃了午餐和晚餐。后来我放起了轻松愉快的音乐，若曦很享受地躺在地板上伸着懒腰，就好像一只调皮的猫咪。

          大约晚上八点左右，我意识到我该走了，可那样的话整个别墅就只剩下若曦一个，我还是稍稍有些担忧的。

    若曦也流露出了不舍，但是忽然换上我刚来拜访时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我可以照顾自己，再见。”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骄傲的女孩啊……

    走出别墅时我迎面撞上了姗姗来迟的班主任，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我猜今天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走了啊？”他笑着说道。

    我微笑着嗯了一声，全然没有了最开始面对他时的尊敬和紧张。

    “我回来照顾一下若曦入睡就离开，你小心夜路。”

    “好的。”

  我缓缓离开了这栋别墅，回头看时，只看到某个房间还微微闪着亮光，大概是若曦的卧室。

      今天温度比较低，但我倒不是很冷，李红枝的悲惨遭遇我久久不能忘怀，但从她这件事中，我似乎机缘巧合地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她的痛苦还是我的幸运。

    或许我能有这种想法，还是因为我是个冷漠的人。毕竟同情终归只是同情，悲惨的遭遇归根结底也只是他人的经历，我能从中收到什么伤害呢……相反，若是从他人的不幸中获得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也会因此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