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鄙人第一次写短篇小说,请多指教。文章可能与现实不符,有错误的地方请劳烦指正。时间有些仓促,所以文本剧情某些地方可能有些突兀,很抱歉。为了尽量还原一些场景,文章参考了一些历史作品,这点不可否认。人物与场景描写刻画不够深刻,这点鄙人会在以后的文章中尽量改善,谢谢。说句实在话,鄙人不知道怎么命名它,这里暂且称为《Life》。
执笔:LemonRui
修订:野川
她安详地躺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白雪染成红毯盖在身上。她试图用那冰冷的手去触及那黑夜中无尽长廊的光芒……
秋天的风有些微凉。教堂的钟声欢快了起来,那12响钟声伴着吟唱洗礼着那罪恶的大地,就连那“信徒”的心,也似乎温暖了。
清晨祷告结束了,那“信徒”心里也似乎得到了宽慰。
查尔斯,白胡子老骨头,眼睛透出和他那信仰一样虚无的气息,同时又如刑事案件的小偷一样,总有一丝顾虑,害怕上帝不能原谅他。
“前不久,肯特伯爵来信了,看来应该成了。”
肯特伯爵是当地的名人,与市长大人是挚友。掌管着东部教区附件的所有领地。无论是在行政部门还是教会都有着权利。经常做善事,帮忙救济,城镇上的人无不爱戴他,有传闻他可能就是市长的下把手。
“安娜你看,那教堂的烛光是多么耀眼,上帝肯定会应允我们的。”
“愿主保佑。”
“那姐姐的婚礼上也摆上许多蜡烛吧,看着气派些。”
查尔斯迟疑了好一会,瞪大了眼睛愣着,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行,行吧,我会考虑的。”
“婚礼?哦不,爸爸我说过了,我不会嫁给他……”爱丽丝撅起小嘴说道。
“天哪!老鼠!”旁边一个贵妇人大声尖叫起来。“快,快,快打死它!”边说边跳到她先生的身上。
“哦,不,愿主保佑。”神职人员说道。
查尔斯看见他连忙把双手抱住交叉握紧,低声祈祷着。谁也没看见他嘴角一咂,“该死的老鼠,就和那些不多给一点土地、金钱,不给高一点嫁妆的家伙一样窝囊。”心里默念着。
爱丽丝两手攥紧了裙撑,生气地向前一个人快步走了。
“爱丽斯!”安娜焦急地说。
查尔斯不慌不忙地拉住了安娜,“别管她,一会她就消停了。诺——诺——诺,就这脾气,我就说呢那嫁妆怎么被压这么低。”
突然查尔斯眉头一皱,摸了摸八字胡,手心直冒冷汗。
查尔斯战栗地吼起来,“利——奥!快去找你姐姐,不能,不能让那些肮脏的‘老鼠’玷污了她。”
“该死就不应该带她来这。”
“哦,查尔斯!”
“约翰,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阿瑟,长得挺健壮啊,将来肯定和你父亲一样,是个杰出的人。上一次看见你,你还这么小,”查尔斯比划着,“这次回来准备做什么?”
“不瞒您说,之前在莱茵河的那桩生意吹了,现在只能回来这了。”
“哦,上帝……”
“没事,一切很好,逝去的只不过是我曾经的欲望,剩下的才是我的‘培根’。”
“我正要和你谈一谈你商船的事。”
“商船?!”
“是的,约翰。你看看,可不可以把那货卖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查尔斯眯着眼说。
“查尔斯,你知道的,那是西印度洋运送过来的商船,我也不能保证……让我考虑考虑。”
“二倍价格。”
“双倍?……好吧,货到成交。”
查尔斯把爪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成——交!”
爱丽丝一个人跑到教堂前的高台上,用娇嫩的双手擦拭着那水汪汪的,明亮似透的大眼睛,迷茫而又清澈。
她试着把手挪开,好让黑幕下囚中鸟的眼睛享受那自由的曙光。她恨不得把整个城镇,不,整个世界都扫入眼中,记在心上。
城镇在烟雾笼罩下,呈现一片朦胧的景象。阳光窜过烟雾散射在高台上,仿佛受到了玛利亚的庇护。可以隐约看见几座紧挨着的哥特建筑,透着一副严肃的气息,大抵是学堂或者修道院什么的,她想。城镇街道由中心向外放射扩张,街面是由石块铺设而成,使得一切暗淡无光。面粉厂的工人欢快地扛着一袋袋煤矿,汗水从头间滑落打湿了衣背,却不敢一丝怠慢。商店街前站一群来采购的贵人,之所以暂且称他们为贵人,因为他们的服饰与其他普通人有些不同,只见卖东西的商家连忙点了点头。贵人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随后又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夫人,夫人接过了苹果品了一口,幸福的气味洋溢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满载着香辛料的马车一直从城外穿过中心,在城镇中显得格外注目。旁边的路人向他挥手示意,“伙计,慢点,这有人呢!你瞎了吗?”车夫则恭敬地脱帽向他致歉,驾着马车走了。
“2便士,好吗?”
“女士,你在开玩笑吧!就这东西至少值4便士。”
那些城里的中年妇女为了那些生活的费用那是锱铢必较,和商会那些会计比,不相上下,真是滑稽。
主河从城镇中心穿过,平分为东西两个城镇,一个东部教区,一个西部教区。那河水上泛着亮晶晶的水花,尽管那些生活用水从排水沟排向河里,镇上也没人管管,真不知道那些高官是怎么想的。以前靠这条河捕鱼的渔夫嚷嚷着,“市长大人你要不要吃吃这河里的鱼啊?味道好极了!”但现在只能去其他地方捕了,时间长了也消停了。
离河道的很远有一座学校,很偏僻,几乎没人去那,很多孩子从进去直到出嫁了才有机会出来,有的……可能也出不来了。那些女孩子正在练习。顶着书本,走过来,走过去。如果那书本掉了下来,少不了一顿挨骂。
爱丽丝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景象,爱丽丝从没见过。她激动,就像婴儿初吮母乳一般的饥渴,她哭了,就像婴儿一般的啼哭,这是在宅子里的她第一次这样自由在外游荡。她想了又想,这外面的世界还有什么。她思考,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一直待在宅子里。思绪就像被猛地拉入了冰冷的海水,然后渐渐沉下去。当她意识过来时,气息已被冰冷的现实堵塞,无法哽咽了……
“利——奥,找到了吗?”
“没,没有,爸爸。”
“哦,上帝。”查尔斯双腿开始哆嗦着,
“要不要请人找找?”
“请——人?”查尔斯的腿哆嗦到了地上,把头慢慢地转向利奥,瞪着眼睛,“去!去找你约翰叔叔,他会帮我们的。”
午时的西风揭开了薄纱。城镇的轮廓渐渐在眼前明晰,而那美妙的景象犹如腐朽的墙壁,在一点点破碎,分崩离析……
“爱丽丝小姐!”
“你是约翰叔叔的……”
“查尔斯叔叔他们正在找你呢,来这干嘛?”
“看——这美好的世界!”
“你真是这么认为吗?爱丽丝小姐。”
“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阿瑟。”
“这城镇就如滑稽的命运安排一样,一切按着原本的轨迹发展着……你看,那紧挨着的哥特建筑是富人邸宅。你看,那是面粉厂的工人,旁边那个拿着鞭子的男人就是他们工头,他们是被压榨的。哦,还有还有,那个商店前穿着异样衣服的男人,那是镇上的税官。你看你看,那商店的老板只敢点头回应他。城镇中心那是贵人的天地,高楼上面的那个女孩,她的父母是不会允许她出来的,她们要在那里学习贵族的礼节,然后以便能找个丈夫。中心街上卖着冬葱、香菜、胡椒……甚至还有杏仁!城外那些是穷人地狱,被主子使唤去做工作,按时去城镇取水处取水,那个人正在把黑麦捣碎,顺便把豌豆掺了进去,准备做黑面包。然后还有呢……”
“阿瑟……你别说了。”爱丽丝黯然神伤,背对着他站着。视线从城镇上空滑下到教堂高台的护栏上,再次攥紧了裙撑,支支吾吾地说道,“一直会这样吗?”爱丽丝用强调而又无奈地语气说道,“只能这样吗?”
“我……”
“哦!阿瑟,太好了,爱丽丝小姐也在这。”约翰把帽子脱了,右手垂下,恭敬地问候。
爱丽丝提着裙子,低头恭敬地回礼。
“爱丽丝小姐,查尔斯先生吩咐我……”约翰的声音渐渐淡出,她最后扫了一眼城镇,头也没回地走了。
『从那以后,爱丽丝就好几天卧床不起了,我听到的只有那令人厌恶的餐具和心破碎的声音。以至于我不想呆在这被藤条围绕的宅子,因为在低洼处,镶在地上的青石长满了苔藓,我曾叫父亲请佣人清理,但他不肯。围墙的内侧种满了蓝铃花,外围用高而大的石块镶刻着,从外而看俨然是一座古气的宅子。西风就和爱丽丝的心绪一样,我很担心她。——利奥 』
今天早上的阳光格外明媚,光束从窗外的树梢窜出,映射在我的房间内。“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心想。屋子里空荡荡,但潮湿的霉菌味却弥漫在屋里,窗户关着,真是一肚子晦气。
与窗外截然不同,脚踩在阴湿的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作响。
查尔斯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那塌拉的眼皮。金子燃烧的那耀眼的红光穿过木板空隙射进了卧室。查尔斯像见了撒旦一样惊慌失措,一把甩开了被子,一瘸一拐地扑向了门把手,“是……是谁?是谁点的蜡烛?”查尔斯用手重重的砸在楼梯的扶梯上。
“查……”女佣颤巍巍地吐字。
“屋子里太阴暗了,您前几天在教堂也不是说看嘛,蜡烛会使屋里暖喝起来。”利奥咬着厚厚的两片嘴唇,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混账东西,你知道这是多少便士买回来的蜡烛,你知道吗?”
“Miser(吝啬鬼)……”
“What did you say?(你说什么?)”
“Let me say it again, I hate your way of life.”(我再说一遍,我讨厌你的生活方式。)
“Miser?”查尔斯哭笑起来,如果没有我,会有这大宅子?会有这生活?会有你?我年轻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你懂?不是这样节俭,会有今天?
利奥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女佣准备劝慰他,“等下约翰一家要过来,马上准备一下。”女佣转过身应声答道,“好的查尔斯老爷。”“记得叫爱丽丝。”女佣来到爱丽丝房间前鞠躬问候,后院的薰衣草妩媚着脸颊,在露珠的滋润下摇曳着,绽放着少女爱情的花芽,羞怯又淡雅地燃尽自己的灵魂,只为
那青涩的熏香飘近他身旁,等待着与他相遇……
“前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约翰。”查尔斯迎了上去。
“我的荣幸。”
“可以给点吃的吗?”一个乞丐从门外跟着准备进来。
“死远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亲爱的别这样……”
“哦!对了,家里还有黑麦吧,给点他,有他好受的!……
拿着!赶快滚!我是不会吃这该死的玩意的,哈哈哈……”
“我这把年纪你……?”乞丐骂骂咧咧地夺过漏洞的袋子。“谢谢……谢谢查尔斯先生……你是个好人,上帝会保佑你的。”乞丐不情愿地说道。
约翰摸摸了口袋,拿出了几便士。
查尔斯一把手按住了他,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等待着乞丐离开。
“你城镇附件有个葡萄加工厂对吧?”约翰刚进门,查尔斯就刁钻地问道。
“是……是的。怎么了?”约翰苦笑着。
查尔斯笑了笑,用余光看了看领地的地图,又回到了约翰身上,“听说城里有份差事,也不用像加工厂那边忙来忙去,只用随便打理打理就行,一天可以赚这个数。”查尔斯眉来眼去地比划着。
“毕竟住在城里比较舒坦嘛。”安娜答道。
约翰打拼了大半辈子,希望家人能住在城内,因为那里环境更好,可是工作一直不如愿。
约翰太太突然笑了起来,“您真能开玩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劳烦您费心了。”约翰太太在餐桌下面用手指戳了戳丈夫,并用眼神示意着。
约翰连忙说“哦……对对对,我会考虑的。”
查尔斯把椅子向约翰旁边移了移,把手放在他身上,“那就拜托你了。”
约翰像被千金坠压住一样,紧贴着椅子后背,没有再说话了。
“爱丽丝呢?”约翰太太问。
“去去去,马上叫她下来,真是,成何体统。”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附近镇子上有人离奇去世了唉,有好多呢。”安娜惊恐地说。
“唉?是吗?我也听说了呢。真可怕。上帝保佑。”
“而且昨天吉恩先生没有来给爱丽丝上钢琴课,会不会……”
“你们女人真爱随处打听,真是的。再说了,即使他来了,爱丽丝也不会乖乖听话的,也不知道这钱花得值不值,现在想起来还不如用那点钱给老乞丐花花。”
“查尔斯先生您真是一个善良慷慨的绅士。”约翰太太迎合道。
“哦,黄油没有了。”安娜站起准备叫佣人去拿。
查尔斯一副怕被人家巴结一样地说道,“听说黄油这东西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太好,就像喝了许多水,胃胀了,但是也没法满足脑的饥饿感。您说对吧?太太。”
“您真幽默,查尔斯先生。”
“冒昧地打扰一下,之前,利奥一直和我说,想到我加工厂工作,您看他也不小了,有想法,虽然那是艰苦了点,但我不会亏待他的。今天过来也是想和您谈谈这件事。”
查尔斯耳朵像钟表拨动似的,滴答地就把那塌拉的眼皮拨大了。
“可是……”安娜担心地答道。
“一天多少?”
“一先令。”
“好!明天就让他到你那吧。”查尔斯顺溜地说。
“来,这是阿尔萨斯产的葡萄酒,味道不错。” 两人举起了酒杯。
“查尔斯老爷,爱丽丝小姐不在屋里。”
“阿瑟去哪里了?”约翰也奇怪地问。
屋里的人慌了起来,屋外的人也冲昏了头脑,烂得发黑的一切,连同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暖阳地勾勒下,窗外的薰衣草开得正艳。
自从利奥走了以后,家里就冷清了许多,日子就这样流淌到了婚礼的前夕。彤红的天空之留住了半截落日,没有红透的落霞,没有那光晕的炫目,就连那一抹余光,在那淡漠的地平线上逗留了一会儿,下去了。薰衣草般淡紫的月光像薄纱一样撒在霉味的落叶丛中,映在水镜上。像天丝抛过的弧光,那光却自个儿反射到了闺房的玉帘上,照得明亮而幽沉。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嫁给他。”
“你必须该学会如何面对一切了,爱丽丝。 We are cuckoos, we can't get rid of everthing we depend on,politics,men,money……We are just tools, means of implementation,we can't change this indisputable fact, it was meant to be,Alice. ”
(我们是布谷鸟,我们不能摆脱我们所依赖的一切,政治,男人,金钱……我们只是工具,实现目的的手段,我们不能改变这个不争的事实,这是注定的,爱丽丝。”)
“Have you thought about my feelings?”(你考虑过我的感受?)
“So who thought about my feelings?
Who thought about who I would marry?
When I married Charles, I was a girl. But I have to take the responsibility that society has given me.”(那么谁想到过我的感受。
谁想到我愿意嫁给谁
当我嫁给查尔斯的时候,我还是个女孩。但我必须承担社会赋予我的责任。”)
爱丽丝抱着母亲泣不成声,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那天晚上,她的哭声安娜听到了,佣人听到了,远在城边的利奥也听到了,甚至是约翰叔叔,镇上的工人、税官、商人、邻居、镇上的所有人,但……但没有人听到她的心灵的呐喊,以及她心爱的——阿瑟。
她眺望着高升的蓝宝石,捂着头关上了那红木做的窗户。那宝石不会在闪耀、发光照在窗下的薰衣草上,再……再也不会照在含苞少女灵魂的闺房里,因为那薰衣草的余香已经散尽了,就连同窗沿下最后一束刚绽放的……
天气又凝重了,镇上的泥土上稍许夹杂着薰衣草的气味,溶解在晨光中。街上没有人,恐怖得让人战栗。但却十分喧闹,因为悲恸的魂魄在尖叫,在呼喊……
与往常一样,城里的各教区开始准备着清晨祷告。商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准备打理店铺。房屋的烟雾在初阳的照射下,风起了,那眼就像毒蛇一样窜来窜去。面粉厂工人在工头的催促下看着麻袋早早赶工去了。随着教堂的钟声响起,牧师们开始了,修女们开始了,那工厂的齿轮开始了,这个苟延残喘的腐蚀巨人也开始了……
Morality, law, society Order, human nature,
When these fall apart, the world will fall into darkness.(道德,法律,社会秩序,人性。当这些分裂时,世界将陷入黑暗。)
“快!快!快!把绸缎拿过来。”
“好的夫人。”
“把睡衣换了,快点,爱丽丝!”
“马车到了!”
“好的,马上来。”
“快点爱丽丝,今天是你的婚礼,可不能耽误了。”
“爱丽丝!”
爱丽丝坐在梳妆台前,把那束枯萎的薰衣草从瓶子里拔了出来,扔出了窗外。
“妈妈,我5分钟后下来。”
“可是……”
“我——马上——下来。”
“爱丽丝小姐,我在门外等你,束腰穿戴的时候喊我就行。”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安娜快步从楼上下来。
“是的夫人。”
“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哦,上帝,他去哪里了。”
“查尔斯老爷去庄园里打理生意去了。”
“现在?这可是爱丽丝的婚事……”安娜夫人被她那堵了27年的心石压着说不出话,啧着嘴向左看了看,向右看了看,“该死!”用脚奋力地踹门框。
『肯特伯爵,就女儿爱丽丝和您……』
“滑稽。”肯特伯爵躺在椅子上,不耐烦地把信扔进了火炉。
那赤红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吞噬着那金漆镶刻的木板,吞噬着屋里光彩夺目、闪闪发光的金子,吞噬着被碳化的心,甚至最后一点血,一口气也凝结住了。那赤焰从窗户喷涌,商店、街道、城镇、一直蔓延着,甚至那天空它都想把它吞下去。
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相关事宜是肯特伯爵一家打理的。教堂的正前上方是宗教彩绘,下方是十字架。四周的柱子拔地而起顶着沉重的天花板,祭台上的蜡烛明晃晃的闪着。墙壁上挂着玛利亚和耶稣的画像。长椅从中央红毯一字排开,位于左右两侧,旁边侧系着鲜花。堂内有稍许被岁月磨出来的痕迹——阴沉,甚至在火光的闪耀下有着迷失自己的恐惧。但这可是“大婚礼”,谁又敢说些什么呢。
婚礼来了许多人,市长大人、各教区的教会执事、警务司司长,商人戴维斯、威尔逊、米勒……还有一些社会名流,当然少不了安德鲁公爵。
爱丽丝穿着华丽的缎面礼服,头戴精心雕琢的白纱,腰间的裙摆稍加修饰显得隆重华贵,极致优雅。但是她就像萎焉的薰衣草,没有一丝生机活力,只是低着头,板着脸,多么华丽的妆容也无法掩盖逝去的泪痕……
自从查尔斯和约翰签订了购买合同,就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查尔斯不慌不忙地叫唤着车夫向教堂驶去。不巧的是约翰太太已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等候多时了。快进冬了,外面有些稍微凉,她在那里站着发抖,快睡着了。看见查尔斯时,悬着的心放下了,可脚已经僵住了,向前一迈扑了个空。她重新像甲壳虫一样爬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
“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没有看她,把帽子压低了,继续往前走。
“查尔斯先生!”约翰太太跑到他面前质问道。
“哦!夫人!有什么事吗?”查尔斯把帽子脱掉,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就是……就是我丈夫约翰的事,前几天他的香料商船队在西印度洋遭遇了风浪……现在……就是之前您说的那份工作……您觉得……”她结结巴巴地说。
“John?Who is that gentleman?”
“You——know?”查尔斯微笑地对旁边的车夫和佣人问道。
“Y——I don't know,Sir.”“I don't know.”
“夫人您认错人了吧,请回吧,教堂里还有更多的金子、土地在等着我。嘁嘁嘁……”
查尔斯把帽子往头顶上一甩,然后轻轻地往头上一扣,突然背对着她站住了,“哦!天哪,我想起来了。”
“查尔斯先生那真是太好了!”约翰太太厚着脸皮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查尔斯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向她。她的脸上逐渐有些笑颜,红晕了起来。查尔斯贴近她的耳朵低语道,“您丈夫还没有告诉您吧,他已经和我签订了合同。……他——已经——没用——了,哈哈哈………”
教堂的声乐已经奏响了,风吹着窗户嘎吱嘎吱地响着,教会的吟唱声、人们的赞和声、鲜花的撒落声、旁人的起哄声、达官贵人的议论声、商人的盘算声、教会信徒的揣摩声、政界的抱怨声、屋外警察的戒备声、街上的马蹄声、下水道老鼠的吱吱声、还有那暗流涌动的心声错杂在一起,是那么响亮,那么刺耳。
可约翰太太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最后连自己的声音都迷失了,瘫倒在薰衣草花瓣掺杂的泥土里……
“正如同圣经所说:‘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劳力。’圣经也说道‘在你一切事上认定……’”
查尔斯像蟒蛇一样奋力地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执意坐在公爵旁边。
“查尔斯你去哪了?”安德鲁公爵低声问他。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出了一点小状况。”查尔斯摊开双手向前比划着。
“您女儿真漂亮!”旁边的肯特伯爵夫人说到。
“哦!谢谢,您儿子也是。”
“冒昧打扰一下,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就像剧场里的木偶,不耐烦地把头转了回去,身子和头分离了似的。
“怎么了,米勒先生?”您不会又想盘算我的土地了吧,别想了,你买不起的,穷光蛋!我现在可没时间和你瞎扯淡。
“嘁嘁——嘁。”米勒不屑地咬着牙没说话。
查尔斯又把头拨了回来。
“我在上帝及众人……”
“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先生。”
“我警告过你,米勒,不要再来……”
“哦!市长大人,我很抱歉……”
“你后面的衣背好像有些……”市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查尔斯把手往后一摸,黏黏的。
“哦该死的!那娘们。”
“需要我帮你吗?查尔斯先生。”
“哦不,不,不,市长大人,我——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搞定的。”查尔斯把手帕拐回去,竭尽全力地擦拭着衣背,在教堂弄出了不小的骚动。
“你愿意吗?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小姐?”牧师故意把嗓音提高又问了一次。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了爱丽丝身上,肯特伯爵上翘的嘴角好像在等待什么,查尔斯的脚一直在抖,安娜则是咬着嘴皮等待着女儿诚恳的回答。
之后是一阵死寂,“What are you waiting for?”查尔斯像火山爆发一样喷了出来,整个教堂的人都听见了。
“怎么回事查尔斯先生?”肯特太太质问道。
“哦,没事,没事,肯特太太。没有事的各位女生先生们,这只是个surprise.。”查尔斯转过身轻轻地说,“对吧?爱丽丝。”
查尔斯把头抬高,怒视着她,好似不是他的亲骨肉,更像是活生生的猎物,张开血盆大口用那钢锯般的牙齿随时都可能咬下去。
“威尔逊先生,你真的没事吗?你一直在出汗。”
“没,没事。我只是有点热,我出去一下就行了,马上回来。”
“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
查尔斯从长椅上蹦了起来,向爱丽丝走去,可是被安娜拦住了,“冷静点,亲爱的。”
“今天,为了筹办整个婚礼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现在给我装哑巴是吧?嗯?”
“嘣!”后堂传来一声巨响。
威尔逊重重的摔在地上。
后排的贵妇人讽刺道,“哎呀!威尔逊先生,您可是真不小心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那破农场有没有歉收吧,小心那老鼠又把你吃光了。”
“哈哈哈……”
“亲爱的,别这么说。”她的丈夫打断了她,“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呢。”
“威尔逊先生,需要我扶您起来吗?”
“威尔逊先生?你别开玩笑了好吧。……威尔逊先生?威尔逊先生……威尔逊!”
旁边不一会围起了人,“快!快!快叫牧师!”
全教堂的人都围了过去,只有爱丽丝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上面。
“后面发生什么了!”查尔斯吼到。
“威尔逊先生他……”
“威尔逊?哦该死的,”查尔斯从爱丽丝身旁甩了回来,插进了人群中,“你还不能死啊,威尔逊,我的债你还没有还清呢,混蛋。”查尔斯提着他衣领摇晃着,给了他两耳光。
“让开让开。”牧师从后面说。
“愿上帝保佑。”
“把他外套脱了。”
“The devil,devil is back……”(魔鬼,魔鬼回来了……)
“The Black Death…… ”(黑死病……)
“Take out this hell!”(快离开这里!)
威尔逊身上满是紫黑色的瘀血,鼻腔上留出了黑血……
“啊!老……老鼠!”
“在哪儿?亲爱的。”
“在……在祭台上面,快,快打死它,米勒……”
“戴维斯……快抱着我……”
“里面怎么了?”教堂外面的警卫质问道。
“快跑啊!我可不想死在这。”
老鼠在祭台上乱窜,把蜡烛碰倒了,搭在教会的绸缎上,卷起了火焰。教堂里瞬间乱成一团。
“爱丽丝,爱丽丝。”一个轻声从教堂前侧传来,爱丽丝听见了,从哪死寂中拉了回来,即使那声音是多么渺小、微弱。
爱丽丝提着长裙拥了上去。
“阿瑟,你,你为什么会在这,你为什么这么慢,你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
爱丽丝埋着头在他胸前痛哭,没有一丝掩饰,没有矫情,像个孩子一样啼哭,像初冬的雪,纯白无瑕……
“跟我走吧,爱丽丝。我爱你。”
“我也是,阿瑟。”
阿瑟拉着爱丽丝的手,准备离开。“不,不,阿瑟,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还有我的父母,我心爱的弟弟,我还有……”
“I was very sad to learn that you were going to have a wedding. I'm afraid I'll lose you. I'm afraid it's too late.
(得知你要举行婚礼,我很难过。恐怕我会失去你。恐怕太晚了。)
Even without God's blessing, I don't care. Even if you blame me, I still love you. Even if you leave me, I will wait for you.
Darling, no words can express my love,I just want to be with you……” (即使没有上帝的祝福,我也不在乎。即使你责怪我,我仍然爱你。即使你离开我,我也会等你。
亲爱的,没有语言可以表达我的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父亲!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走了吗?”
肯特伯爵拉住了他,“Do you want to live?Then leave,now!”
它们从威尔逊的身上踏过,没有人去试着移动他。公爵跑了,市长大人紧随其后,商人、警察、还有……
“上帝发怒了!”牧师颤颤巍巍地说。
那些人只会一味地祈求上帝保佑他们,当教堂染上火焰时,只会用鲜血使它更艳。鲜花落了,烛油撒了,椅翻了,人倒了,血染了,神烧了,连同良心,甚至是他们自己都将不复存在。
“肯特伯爵,肯特伯爵。”查尔斯厚着脸皮抱着最后的希望迎了上去。
“Who are you?Get out of here.”
“我查尔斯。”
“咳——噗。你——已经——没用了,给我滚开。你欺骗我,过了这阵子,我会叫法警去找你的,法律没收你的财产,没收你的一切!”
查尔斯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了猎物的手腕,不料被踹翻在地上。查尔斯紧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双手呈祷告的形式,哽咽着,身体时而向前晃,时而向后。
“我的……我的爱丽丝,哪去了?我的心肝宝贝。安娜?安娜?你去哪了?……”那绝望的声音逐渐被火光吞噬。
“爱丽丝!”安娜从后面追了上去。
“妈妈?!”
“啪!”爱丽丝那娇嫩的脸蛋被安娜粗糙的手拍得通红。
“妈?妈……”
“你为什么不吭不响地就这样走了?你不为我想想,你也应该为你爸爸,为你弟弟想想,为你肯特叔叔想想。……I'm sorry, Alice. I don't know. It's such a heavy burden on you,I'm an old woman now, but you're a mature woman now. Make your own decision. I love you.”(对不起,爱丽丝。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我现在已经老了,但你现在是个成熟的女人了。自己做决定。我爱你。)
“I love you too.”
“Alice……Please, Arthur.”(爱丽丝拜托你了,阿瑟。)
“今天是爱丽丝小姐的婚礼,你没看见她多美。”
“哎,这就是命啊,谁叫我们出生低贱。”
“快干活吧,等下被听到就麻烦了。”
“没事,大家都去参加婚礼了。”
“真的?连查尔斯老爷也去了?”
“嗯,最近宅子附近的植物都被那些老鼠糟蹋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这黑死病以来,我就跑回乡下去,再也不回来。”
“为啥?”
“为命呗?”
“前几天约翰先生一家来的时候,夫人好像对约翰先生的儿子很中意耶!”
“叫阿瑟对吧?”
“好像是。要不然怎么会送人家那么多东西,要是被查尔斯老爷知道了又得怪罪下来了。”
“你赶快帮小姐整理房间吧,顺便收拾一下安娜夫人那些药剂,我去外面弄点薰衣草花,免得老鼠乱窜。”
“啊啦?”
“怎么了?”
“没,小姐的床单怎么这么皱啊,好像是用手捏的,而且今天早上那枯萎掉的薰衣草又插了回去,好像又冒出来了点嫩芽。”
“哎?是吗?”
“对对对……”
窗沿下隐逸的小薰衣草正开得鲜艳……
初冬的雪压了下来,和鹅毛一样轻飘飘的,但是会压死人,压得你心慌,压得你无力喘息。街上几乎没人,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人,很多,“他们”在街上横七竖八的睡着,有的一叠叠的堆摞起来。现在在街上的大都是教会执事还有卫生检查员。我们走在幽静的路上时不时可以听到屋里的鬼哭狼嚎,就像快要断气似的,哽咽着。
我们害怕极了,许多人家的门上都被画上了红叉。赶马车的在门外不耐烦地喊着,“把你家死人拉出来。”有时候那车夫宛如“哈迪斯”,从活死人之间把他们奋力分开,死的人是走了,留下的活人,心也快死了。
“你听说了吗?约翰先生商船的事。”
“怎么了?”
“商船沉没了……香料全没了,只有几个人活着回来。”
“怎么会这样……不过约翰先生哪来那么多钱资助一个商船队?”
“你不知道?他去借高利贷?”
“有这回事?约翰先生不是那种人!”
“真的,我听熟人说的,借了很多呢,他当初保证了用香料钱担保,现在……唉……”
我们从小巷子穿过,看见了之前为查尔斯先生服侍的佣人,我们关系还不错,帮了我不少忙。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宅子里蜡烛的烛心弄坏了,查尔斯老爷怪罪了下来,还是她帮我赔偿了那几便士。我们看见她抱着孩子在窗前哭着,很悲伤,“杰西卡!发生什么了?”她就像发疯了似的用右手把窗户砸上了。
“快走!这不欢迎你们!”
“我们快走吧。”
“杰西卡……她为什么会那样说。”
“她丈夫,在前些日子去世了。丢下了她和他孩子。”
“天哪,愿上帝保佑她。”
城里烟囱零星有几处冒着烟,不是活着的,就是临死前安慰安慰自己。教堂里那些还没“坏”的人,尖叫着,等待神职人员给他祈祷,请求上帝的宽恕,几经折腾还是睡进了旁边的深坑里。更滑稽可笑的是有个人身体已经“坏”了,还捧着薰衣草花瓣泡在浴缸里,企图能驱散它,他就一直睡在那了。
“阿列克斯?你在这里干嘛?”
“我成了看守人。”他指着屋里,“她姨妈走了,父母也去见上帝了,留下了她一个人在这孤独的世上……即使瘟疫蔓延,但我是她的看守人……”
“……阿列克斯,这是香料,安娜夫人临走前给我们的,你拿着,它会驱散那可怕的恶魔。上帝保佑……”
“听说,整个不列颠已经陷落了……他们把人一车一车送往抛尸场掩埋。”
“别说了……阿列克斯……上帝会保佑我们的,我今天做了很多次祷告,我们会没事的。”
一个戴着神秘的鸟嘴面具,穿着黑袍的人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消失在巷子里。
“就是那些该死的医生带来了灾难,他们就是瘟疫的传播者!”阿列克斯怒吼到。“他们划开病人的身体,把那肮脏的血液滋润撒旦,最后把病人变成榨干的尸体!”
“是上帝太忙了吗?无论我怎么祈求,他也没有回应我的祈祷。”
“咳咳咳……”
“我去进去看看,她可能快撑不住了……你们快走吧。”
“可怜的小家伙……保重……阿列克斯。”
前面的鹅暖石路上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那别致华美的马车从她们旁边穿过,溅了一身泥水,无情地打湿在她们粗布缝制的衣服上。呼啸而过的马车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狠狠地打在苍白的脸上。
“滚出我们的村庄!你们这些城里人,平时都看不起我们一眼。现在瘟疫来了,又想来这里祈求怜悯?”一个老妇人朝着远去的马车吼道,“你们别想从这里拿走一样东西,滚回你们那该死的城市,好让你们和那该死的老鼠一起共享午餐,一起安寝,一起去死!”
“快点回来撒香料。”一个女孩从屋里把她拽了回去,“去把火点着,把香料撒在上面!”一个羽毛未满的女孩就像一个女主人一样使唤着那老妇人,仿佛不是她女儿,但额头那同样的痣,绝对不会错。那使唤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朦胧的迷雾中……
偷窃什么的在一开始是常有的事,后来连小偷也不敢去乱窜了,对啊,小偷也是人啊,怎么偷窃别人救济稻草时候却不是人了呢,真遗憾。
“安娜夫人应该很伤心吧,毕竟前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
“对,而且查尔斯老爷……”
“站住!别跑!哦女士,帮我抓住那个该死的混蛋。”
“求求你们,救——救我——”
他被看守人踢翻在地上,“Please……”
“女士你们退后,这么交给我们解决。”
“嘭嘭——”那些在腐烂尸体上的乌鸦被惊飞了。
“为……为什么要杀他……”
“女士,女士!听我说,你们不要惊慌,我是看守人,这家伙拒绝隔离,染上了病从里面跑了出来……”
“哦不,他拉了我的衣袖,我——我也会变成那样,变,变成那样的死尸……不,不!我不要那样……”
“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看着我,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去找利奥少爷,然后马上就回去好吗?”
“不,不……不!宅子里面的佣人都跑了,只有我们,我们还要为那样只会在别人头上指指点点的人低头哈腰?肯特伯爵,还有那些有钱人,把镇上的医生都带走了,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没——有——人……”
“你不要忘了是谁在我们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了我们,是你那个该死的丈夫?还是安娜夫人?现在,安娜夫人需要你,需要我们。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在动身去乡下避避,好吗?珍妮?”
“好的……我听你的。”
“女士们,你们最好回去家里呆着,别到处乱逛。”
“好的,谢谢。”
“把马车叫过来,我把这该死的家伙抬上去……”
查尔斯所幸被救了回来,可是晚上经常会被噩梦惊醒,大吼
“我的金子,被火烧了!”
严冬快来了,我也不知道我,我们能不能挺过去。我趁着查尔斯睡觉的时候偷偷给了女佣一些零散钱和吃的叫她们走了,希望她们能到乡下避一避。
点着家里仅有的蜡烛,突然觉得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他不愿多燃一支蜡烛,为各种琐事和钱的事计较。总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你看他又来了,“安娜,你这么又把那该死的蜡烛点燃了。”
“我在缝衣服,亲爱的,快严冬了,咳……”
“那就去阳台,快,快,快,把它熄了。”
“哦对了,你准备一下笔和纸,我要写信给格雷先生,他应该会帮助我们度过这个冬天。”
“亲爱的,现在没人送信了。”
“哦,那就……你还是先备着吧,实在不行让那个乞丐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好的亲爱的,家里没有其他粮食了,只剩下一些黑麦做些黑面包。”
“黑面包?安娜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们有钱,很多钱,我们不需要那东西,把屋里箱子打开,拿点小钱,雇几个工人,去街上买点。哦对,顺便买点胡椒……”
“亲爱的,现在已经没人了,就算我出10先令也不会有人帮我们的,街上的商铺都被偷空了,不会再有黄油、面包……”
雪花白茫茫地飘着,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她都平等地为逝去的身躯盖上灵柩,以便丈夫对妻子,妻子对孩子,活人对死人,在内心的深处,为度过这个冬天还抱有一丝慰藉。
风吹着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连那地下老鼠嘲笑的声音都听得明明白白。
“安娜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
“利奥联系上了吗?”
“嗯,联——系……他在那边,女佣会……会照顾他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说过了,我没事,利奥很好,一切都没事。”
“我去准备纸和笔,黑面包在火炉旁边。”
查尔斯痛心地拿起了黑面包,走到二楼阳台上咬了一口,“真该死的硬!”
“咦,那不是乞丐吗?怎么死了?”那乞丐端坐在街道对面的树下,身体被雪埋了半截。左手搭在右手上,头朝上看着查尔斯家的宅子,好像在嘲笑着他,“你也有今天?”
查尔斯不经打了个冷战,咬了咬面包,“该死——真硬。”
黄昏之时,阳光倾泻在丧服上,一片寂静,旁边的树丛没有一点嫩绿的光泽,好像已经死了,被凝结了。
“亲爱的,衣服缝好了,放在火炉旁烤着,我去外面拾点柴火,得让屋子暖和起来。”
“去吧,……那个笔和纸拿过来了吗?”
“放在桌子上了。”
他拿着信纸,有撕过的痕迹,“真奇怪这笔怎么写不出来,安娜不是才准备好的吗?”
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了,对只有他一个人。他抖着左脚开始沉思,把那原本就响个不停的木板弄得轰响,就连地下的老鼠都不敢吱声了。他开始狂躁,那右脚就像被传染一样,也开始抖了起来。他开始癫狂,手抖了起来,身体连同他的大脑也开始颤抖,就和那天一样,利奥走了,爱丽丝走了,安娜也走了,没有一个人。逐渐的,他的思绪被火焰吞噬了,他开始怀疑,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欺骗他。马夫自愿多拉几趟货,讨好我,为了他能多拿一点薪酬,为了钱?商铺的老板在我面前说漂亮话,为了他能早日盖间阔气的房子,为了钱。约翰串通儿子讨好我,把我女儿拐了去,为了钱!肯特伯爵和我联姻,好让我把西部教区旁边的那些土地让出去,为了钱!利奥为了那1先令该死的工资,离开了我,为了钱……
查尔斯的大脑缺氧,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像条喘吠的野狗。害怕谁想把他的金子抢了似的,他害怕安娜真的走了,为了钱!
查尔斯把头从二楼窗户上探了出去,向外了扫了扫。“哦!安娜在那里拾柴火。”查尔斯叹了口气,身体不哆嗦了,心也不跳动了。突然眼睛一眯,“哦!该死的。”他发现了猎物被抢了,那儿不仅有安娜,还有一个男人和她拉扯着什么。对就是他,那个约翰。
他把大衣一披,往楼下一扑,然后一蹬,一把抓住了猎枪,把门一踢,感觉胸口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等到查尔斯赶到时,约翰已经走了。
“怎么了亲爱的?这里没有狼。”安娜惊愕地说。
“对啊!这里没有狼,因为刚刚走了。”
“查尔斯,你什么意思。”
“臭婆娘,现在都还在瞒着我,和别的男人干那种勾当。”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吗?约翰一家被你……”
“为我?”查尔斯狂笑,“为了钱吧!……哦对了,是和约翰一家串通好的吧,像你女儿爱丽丝一样……贱人!”
”You want to snatch away everthing from me. Manor、fame、relatives、my money,even my blood, my——heart……
I am not asking you to say anything.”( 你想夺走我的一切。庄园,名望,亲戚,我的钱,甚至我的血,我的心……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东西。”)
宅子火炉最后的火光,在夕阳下燃烧殆尽。
查尔斯在火炉旁看着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你叫安娜对吧?”查尔斯祥和地问。
“是的……查尔斯先生。”安娜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Do you know where my daddy?”
“他……他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你要睡前故事吗?我的公主。”
“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可爱的公主,她很胆小害怕。有一天她的爸爸不得不离开她可爱的公主……”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因为有坏人,爸爸不想让她连累,把公主托付给了一个园丁,自己走了。”
“是个伤感的故事呢,后来怎么样了?”
“园丁带着公主在后院看花,只要公主喜欢,他就会不断地给公主惊喜。园丁想让她过上美好的生活,一直工作……一直努力……”
“最后呢?”
“最后他迷……他和公主就幸福快乐地生活了下去……”
查尔斯把一枚精心用铁块打磨出来的丁香型胸针钩搭在爱丽丝的衣服上。
“晚安公主。”查尔斯轻轻地帮她盖上了被子。
“嘭——”那乌鸦从树梢掠过,呼唤着死神的来临。雪掉了下来,掉在安娜那沾着血的手上,公主——睡着了……
“不!不!不!,安娜?不!不是……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哦上帝,求你了,原谅我好吗?安娜?安娜!……”
最后的夕阳燃尽了,往日不在……
“查尔斯先生,你干了什么?杀人了!”旁边一同来拾柴火的妇人大声叫喊着。
“女士,我不想这样的……”
“林子里发生什么了?”城镇上警卫队的人听见枪声赶了过来。
“我的金子,我的钱,我得马上回去!”查尔斯推开了那妇人,连滚带爬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钥匙……钥匙在哪?!这该死的锁!这破箱子的药匙到底去哪了。哦哦,在裤兜里。”
“先生?先生!您在吗?查尔斯先生?请您把门打开好吗?我们是卫生检查处的,例行检查。”
“我,我……没生病!”
“请把门打开好吗?请把门打开!最后一次警告!”
“你和你站在后面,子弹上膛,三——二——一!”警卫队的人把门踹开,屋里没人,后窗开着,那寒风一阵阵刮进屋子里。
“长官,屋里没人,发现了一个带锁的箱子,要搜查吗?”
“不——用……”长官咬着厚厚的嘴唇,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风越来越大了,雪獒披上了整个原野,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大地一片死寂。大片大片的雪花往这偏僻的山村从上往下撒着。
“咚咚咚……摩根?”
“谁啊?”
“我,查尔斯。”
“哦查尔斯,我的老朋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哦天哪,你流了那么多血,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这血是鹿的。”
“快进来,暖暖身子吧。”
“现在这日子,瘟疫、严冬,不介意吃点黑面包吧,查尔斯。”
“谢——谢,哦,该死真硬!”
“哈哈哈……习惯了就好。”
“就你一个人?”
“嗯,是的,时不时出来一个人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找找老朋友聚聚挺不错的。”
“哈哈哈……您夫人哪去了?”
“安娜?”
“还会有谁。”
“没事,她很好,她今天早上还帮我缝衣服呢!”
“还不错,对吧!”
“哈哈……”
“那你夫人呢?”
“我……我夫人去世了,就在前几天。儿子现在发高烧,在睡觉,没钱去看病。”
“我很抱歉。”
“没事,我们可以渡过去的对吧!”
“当然……”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查尔斯。”
“没事,庄园里最近没人打理,忙坏了。”
“你记得认识米兰达那天吗?舞会那天她是多么迷人,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嫁给我这个混蛋。布兰德哭笑着。
“再来一杯吗?葡萄酒。”查尔斯拍拍他的肩膀。
“好……旁边的玛丽太太说,我儿子他可能撑不过这个星期了。他们……他们叫我赶快把他……处理掉,以免……”布兰德哭了起来。
“你知道的,查尔斯,我下不去手……然后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我……”
“别说了,布兰德,Everything will be fine.”
查尔斯在布兰德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清晨的时候外面有些吵闹的动静,查尔斯好像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就在里面,左边那屋。”
查尔斯从窗户挤了出来,看见看警卫队的人,“哦,该死的布兰德。”
“他在那,快抓住他!”
一名警卫队员,准备开枪,长官把枪压低了,“我来解决。”
查尔斯奋力地向前跑,前面有个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哦上帝!利奥是你!你这么到这来了。你怎么这副模样,什么时候当上城镇里卫生检查长的?感谢上帝,哈哈哈……”查尔斯握着十字架祈祷,激动得流泪。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查尔斯。”
“利奥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我是你父亲。”
利奥把手枪子弹押上了膛。
“哦不!你——你也是和约翰一家串通好的吧!和你姐,你妈妈一样。”
“Mom?你有资格这样说吗?她已经那样了,你还……你毁了姐姐的人生,你还毁了约翰叔叔,你还杀了妈妈。”
“利奥我发誓我没有干那些,那些是老鼠干的,如果没有该死的老鼠的话,我们都会很好的,一切都会没事,对吧,我的儿子。哦哦哦——对了,你妈,你妈妈就是被那该死的老鼠感染才死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要相信我,哦上帝,救救我。”
“利奥警官,开枪吧,肯特伯爵可不想看到活人,如果不行那就我来吧,现在——你——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旁边的监察长在利奥旁边说道。
利奥捏住了枪,迟迟不肯举起来。
“快动手吧,别让肯特伯爵等急了。你不是要当正义的执行者吗?就是现在,这不就是你追求的正义吗?只有肯特伯爵能帮你实现你的抱负,让这个社会走上合理的正轨。怎么?改变主意了?就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曾经满嘴嚷嚷该死的正义就没有了吗?这个位置少了你,我会帮你——代替的,或者那你和他一起走,自己——决定吧。”
利奥缓缓抬起手……
“嘭——嘭——嘭”连开了三枪。
“哦上帝,啊……”查尔斯痛得失去了知觉。那焦化的心也最终被冰雪所凝固。
“查尔斯与重症者接触,并抗绝隔离,婚姻诈骗,因蓄意谋杀,致使一人死亡,没收全部财产,立即枪决……”利奥颤巍巍地哭喊着。
那血红的地毯晕染开来,玛利亚也为他盖上了灵柩。
“上帝不会保佑你的,该死的家伙。”
“就让他在这吧,说不定有狼会清理他,省得染上了瘟疫。”
“给布兰德先生,这是你的薪酬。”
“对不住了,查尔斯,我不能失去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全部。我得赶紧走了,他还在等着我……”
“好样的孩子,你做的很好,肯特伯爵会赏识你的,你就……”
大地再一次寂静,大家都走了,一个人也没有,严冬的雪花一点,一点为他厚葬。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伤口的血也凝结成了冰,思绪一点,一点从他的大脑排空,家人、朋友、生意上的事、这一生的琐事,一点一点从脑中随着温度燃尽。眼睛充满血丝,瞳孔向外放大着,乌鸦把嘴大大的张着,准备刨开他的身体,享用他的内脏。
安娜是谁,利奥又是谁,爱丽丝又是谁,我又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快死了。那该死的乌鸦准备吃我呢,我不曾拥有什么,也没法带走什么,晚安了,永别了,雪国的葬礼……
“不对!我还有一箱金子!对对对,是的,还有那箱金子。”
树上的雪从树梢上滑了下来,重重得砸到了他脸上,把那乌鸦吓飞了。
“哦上帝!真痛!我不是死了吧……我没死!哦该死的确实挨了两枪,真走运!哈哈哈……”查尔斯狂笑起来,“我没死,我得赶快去把那箱子拿走,不然我的金子就全跑了。”
“我记得,他确实开了三枪……难不成打偏了?不管了,金子要紧。”
查尔斯用尽毕生的力量站了起来,“哦该死,痛……”
没走了几步就从衣兜内夹缝里里掉出了几先令和一个铁质的玩意,还有一封信。
查尔斯眼睛一瞪,一把抓住了那钱,不料从坡上滚了下来,撒了一坡地。“哦!——啊哦——该——死——痛……”查尔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从半山坡一直捡着上去。到了上面,他把那沓钱好好的塞到了裤兜里面。“那铁质的玩意,看着好些也值那么几便士,搞不好那信有值钱的东西。”
查尔斯把那信拆开了,『致查尔斯』……“给我的?”
『查尔斯,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是否还在。家里的粮食快没有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分给了女佣一部分,她们服侍了我们很多年了,也算是表示感谢吧,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怪罪她们。如果你又生气了话,我很担心没人照顾你。宅子里的酒瓶我已经帮你藏起来了,万一又喝醉的话,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如果你熬过了冬天的话,来年春天时候把窗户敞开,家里的木板都快发霉了,利奥和爱丽丝一直和我抱怨呢。哦对对对,还有庭院前的石阶是时候请人清理清理了,万一摔下去……我不敢想。屋里的被子一星期晒一下,晾在二楼的阳台上,让它自己垂下来,用夹子把它固定住。……自从我染上了那病我就一直在担心,我是离开你,还是要照顾你,但我更害怕你早上起来变成了一个人……我知道你在乎钱,你满脑子里只有金子,甚至听不进去我的一句话。这该死的笔快写不X来了,我只希X你好好活X。谢谢你X胸针,公主已经X开心了,不要X拼了,晚安了。——永X爱你的安X』
查尔斯颤抖地捏着信,跪在雪地上,看着那铁质的玩意,那是他以前送给安娜的胸针,现在缺了一大半,那是弹片的刮痕……
2020.2.21
LemonRui
谢谢您能读完本文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