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晚,母亲又和我提起关于我一个人的事,我以为她已经放弃了继续向我施压的这个念头。很显然,她没有,她只是受不了了煎熬,非要把这个压抑在内心中的无法解开的结抛给我,要我给她一个可能有的答案。
母亲自我认识她之初就明白她的性格,她心里不大能装下些事,只要有事缠着她,她大抵都会以失眠的方式予以回击。只是在应对我的这件事时,我想她是“蓄谋已久”,所以在最初之时她没有太多的失眠夜。
对于我个人这件事,我记得我不止一次的在我的文字中提及过。至于我和她之间,我已记不得说过多少次,但每次都是以她的,“自古以来怎样怎样”为最后的结束语。曾有那么一时我痛恨她的“自古以来”,痛恨她对我的自以为是,痛恨她的不与时俱进。
就在昨夜她又对我说,“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了吗?你看看你都多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遗留下来的呀。”这突如其来的一语让我一时间有些诧异,我想不通她为何会突然跑到我房间来和我提这个问题?我本以为我和她之间已经在上一次的“谈判”中达成了一致,我的事让我自己来处理。没成想她这么快就变卦了。在回答她这个问题之前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她那一时的模样;满脸愁容的脸庞搭配着暗黄色的容颜,像极了小时候我跟她一起下地锄田时,我捏碎过的泥土块的颜色。她早已花了的发,此时更显花白,却也花的太过鲜明,花的太没章法,花的有点让我质疑我视网膜上成的像到底是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妈妈。当我们四目相对之时,我看到不再是明亮如新的瞳眸,而是一双温润如玉的泪眼。她的眼曾为好多人流过泪,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吧。
她紧扣着双手坐在我床的一角,规矩的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腰杆微挺双脚垂立,俨然一副恳求他人的姿态。看到母亲如此模样,我的心猛然间调制出一种难以稀释的愧疚,浓到我快要窒息。我禁不住要回首我们成为母子的这些年,算来算去我始终还是欠她的多,最要命的是她给了我生命。她也本该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我却给不了她任何她想看到的可能。近些年,她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庇护我的成长,虽然我找已长成,但她始终还在做着所谓的“补偿”。
我的独立应是从我来到这座城开始的,那年我11岁。经历过了近乎二十年的岁月洗礼,我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活的很自我的人,正当我要沐浴春风之时,因为她的需要,我责无旁贷的成为了她的“妈宝”。
我与母亲的日常
(母亲推开我的房门,确认一下我是否还在熟睡)“没网了,是不是?”
(我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我迷糊中摸到手机看了一下说,“是呢”。我从被窝里爬出来,找到墙上的网线盒研究了一番。
“好了,能用了”。我又回到被窝里,听到母亲在客厅用发语音解释着她刚才不在线的缘由。时间定格在了早晨6:34
……
(刚下班回家)“净水器今天响个不停,你看看咋回事?”
(来不及换衣服,直接走进厨房,拉开柜门)“该换滤芯了,有一个已经变成红色了,不过还可以坚持一周”随后我电话约了师傅一周后上门。
……
(又是一个早晨,我迷糊着从卫生间出来,刚走回屋)“要不再测一下血糖吧,好几天没测了,正好今天还没吃东西呢。”
“坐吧”,我面无表情的说着,顺手又指了指床的一角,她从门边走过来坐下了,恰好我也准备好了给她测量用的东西。
“5.0,不高了,这些天保持的不错”(母亲高兴站起身来出去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顺便还给我带上了门。)
……
(又是我刚进门)“你看看我的手机怎么了?微信发语音怎么出来这个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我啥也没动。”
看着她一脸的无辜,我疑惑的拿起她的手机看了一下,“微信更新了,多了点功能,你发语音按这个就行,别的不用管。”
“哦……”(母亲似懂非懂的如释重负的应着)
……
我与母亲的日常远不止这些,但只要是非原始的东西,她几乎都不怎么会用,包括稍微智能点的电饭煲。而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和母亲转换了角色,以前是我一直在追问她,现在则是她在不断的询问我,当我像大人训斥孩子一样数落她时,她却也很像个不听话孩子似的沉默不语,悉心听训。这样的角色转换也让我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早已变得不再一如当年的那么“多余”。
我记得从我有了个妹妹之后,母亲曾给予我的一切瞬间被刚出生的小生命剥夺了去,而我也在瞬间变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那年我11岁,也是我正是独立成长的开始年份。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对我而言犹如空气般的存在,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变得越来越稀薄,甚至于我有想离家的念头。高考结束那年,我在填报志愿时选了一所离家足够远的院校,说不上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只想远远的离开。多年后的一天,当一家人再次谈起过往的这些事时,我看到是她满眼的泪花,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当年的无可奈何……
我走的第一年是父亲送我的,本来我是执意要一个人走的,但又碍于情面不好把内心所有的积怨一并都发泄出来,于是我只得同意父亲的提议,那次我们共同做了24小时的硬座。在那之后我又来来回回坐了好多次,但没有一次让我觉得曾经的选择是错的。
一眨眼二十年的时间快要过去了,想当初铭记在骨子里的怨也好,恨也罢,也都在那来来回回的24小时里研磨殆尽,只是我还固执的以为我还在被过去的那些年月日纠缠着不肯释怀。直到时隔多年的昨夜,我再一次直视母亲的双眸时,回想着母亲不知从何时起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时,我才恍然大悟般的明白,一切早已释然了,就在她满眼泪花诉说着过往之时。她真的不欠我任何,反倒是我还欠她一个人,一个我能陪我坚定不移走下去的人,一个能爱我所爱的人,一个能让我觉得温暖备至的人......
在我与母亲眼神交会的刹那间,我仿佛是从世间最恶的妖转变成了世间最善的魔。我想,我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当年的那个心如净土的追风少年早已袭满了岁月的痕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