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的老大,我出生的时候,是爸爸妈妈结婚的头一年,都是23岁。妈妈在一年的时间里既做了新娘,也做了妈妈。
据母亲描述,我在婴孩时期脾性急躁,总是想着要出去玩,从来也不肯好好吃奶,以至于一直瘦瘦小小。而妹妹总是安静乖巧,让人省心。
是的,小的时候因为我是第一个孩子,爷爷、奶奶、小爹、小姑对我倾注了他们全部的爱,总是宠溺着我,在我幼小的心里,觉得我就是全世界。那时候,家人的宠爱,母亲的耐心,这一切,仿佛生来如此。我以为,那是没有始没有终的,幸福是理所当然的、恒久地,驻扎在我的四周。
脾气变得又急又坏,是在工作以后。自然在那之前,也常常撒娇耍浑。在整个艰难艰苦的中学时代,在荷尔蒙作怪的青春期,为了前途的不可测,对着父母哭泣,说一些幼稚的伤感的话。父母的安抚是有效的,很快便平静,依然在丰盛的爱里眷恋着,如阔大的翅膀下的一只幼鸟,不见沙砾,未经风雨。
终于,要独自面对人世的庞大与冷酷,无数的纷争与纠结。这时候,真正变得急躁起来。工作、结婚、买房子,一样一样,压力巨大。年迈的父母仍旧尽其所能,悄然帮我承受着,为我分担着。
父亲辛苦大半辈子,依然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为了不拖累我,减轻我的负担,和母亲在工厂打工,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凛冽寒冬。好在我母亲总是说,干力气活的人怎能不吃好呢?隔三差五做些好吃的给父亲补身子,可是父亲依然瘦的可怕。
于是母亲照顾父亲,担忧妹妹,同时也担忧我,忙碌的工作,三天两头的小病不断,以及任性,以及坏脾气,这些都让她担忧。
而我已经26岁了,母亲,已年过半百。与别家子女不同,别家的子女长大了,大部分,会改变乳称,改叫一个单字,妈,或是跟随孙辈,叫奶奶、外婆什么的。但我们姊妹一直是叫妈妈。回家的每天早晨睁开眼睛,我大声问:“妈妈、妈妈,天气怎样?”仿佛有妈妈就有了一切。
结婚的第三年我有了自己的小孩,因为他的到来,我的世界一片混乱,于是更加的想念母亲。心里总是想着要是母亲在就好了,想吃母亲做的饭菜,想跟母亲道道家长里短。
远嫁他乡,很多地方都不习惯,老公常常出差,一个人跟婆婆他们一家住在一起,始终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还是想念母亲。婆婆古道热肠、心直口快,老爱念叨我,而我生性冷淡、挑剔任性,与她格格不入。曾经不管不顾嫁的那个人,曾经的爱情,如今湮没在了一堆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里。烦了,累了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话。老公,他怎会懂得?只有母亲,她知道我所有的苦痛不快,感同身受,安慰我,开导我,才使我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多么希望接母亲过来同住,耐何至今无法买一套自己的房子,这成为我心里不能提起的伤痛,我越来越无法忍受与母亲相隔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让我撕心裂肺的疼。
我无法想象没有母亲的岁月,我该怎么办?这个设问,太悲惨太苍凉太沉重,我无法回答自己,唯有怆然落泪。我想起我的童年,那无比快乐的一家四口------老实勤勉的父亲、精神强大的母亲,乖巧懂事的妹妹,机智灵敏的我,我们共同经过的每一秒,仍然停留在时空的某一个节点吗?
望着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我对自己说,这就是生活,这一切都是有时限的,痛苦终将过去,每一个人,终将离开。生命就是一条单向的河流,流逝之水,不在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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