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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何时醒来?(之三)

三哥,你何时醒来?(之三)

作者: 星絮 | 来源:发表于2018-07-17 10:42 被阅读154次

    09

    生老病死,我当然明白,其他的,我好像第一次听说,小唐就很耐心地跟我解释,我边听边回想自己大半生的经历,好像的确是这样。看似几十年一晃而过,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的风浪,三年自然灾害的饥荒年代我刚出生,什么也不记得了,也许我们农村不缺苞谷面糊,也许母亲奶水多。上学时闹革命了,学校停课,我学会了干一些农活。我17岁就离开家,我算不上是知青,后来的日子,就和田里的劳动结了缘,那些劳动真的是苦得望不到头,真的是没有幸福可言。直到我遇到了老王,农村进行了改革,我们的生活才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奔头。

    老王是踏实肯干的人,非常实心眼,他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他就拼了命地要实现这个目标。八十年代中期老王每年在东北的干货市场总能赚到钱,他一分都不舍得随便花,说要盖新房娶我。新房盖好,父母却在老家相继去世,他们真的是苦了一辈子。那年年底我和老王结婚了,因为是一家人了,是我们自己的双手创造的新家,我也拼命干活,结果弄伤了一条胳膊,直到今天阴雨天还会痛,而且损坏的神经牵连到小手指是僵的。

    后来女儿出生,老王的黑木耳生意越来越好,他增加了更多的农产品,我们俩一起努力,钱也越攒越多。如果不是小唐提起,我也不会想到那段时间,幸福吗?好像只有累的体会和多些存款,生活还是那样。女儿倒是长大了,也考上了大学,我感到安慰。工作恋爱结婚样样都没有让我多操心,这些想想已经是幸福了。可她明年就30了,还不打算要孩子,这倒是我的心病。

    我就这样和小唐聊着,回忆着,直到老伯醒来想尿尿。不久,护士进来说,老伯晚上要输血。

    小唐今晚可能回不了家了,唉,她从父母身上对病苦的感受更深。说真的,自己父母生病时间前后两年,基本都是我四个兄弟姐妹在照顾,我在东北,只回老家几次,不过父母亲应该没有遗憾,几个孩子都在身边。所以将来独生子女的话,的确是个麻烦。但是三哥生了两个,妻子傍身,儿女双全,又怎样?照样要我这个老妹千里迢迢从东北来上海照顾。小唐说得对,如果我做了姥姥,走不出来的话,他们还不得自己照顾三哥啊!即使是扔给护理工,这也是三哥的命。

    傍晚,一抹夕阳有些惨淡地挂在天边,我和小唐都无心欣赏,她忙着协助护士做些输血前的准备,反倒我比较闲了。三哥的血止住了,可唐老伯却体内大量失血,好像之前也没有征兆。吃过晚餐,我觉得特别累,也许是上午紧张了,一天也没有合眼。这时护士来通知,三哥和老伯严格禁食。

    我和小唐聊了一会儿,她让我早点去睡,反正她在病房,三哥有什么事的话她会通知我。最近香香经常忘记给三哥翻身,我只能自己来,小唐可以帮忙,她虽比我小妹小了四岁,却比我小妹吃苦耐劳多了。我小妹挺好命的,没有受过什么苦,也很少牵挂或关心别人,别人对她好,她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小唐说,这是人性。

    因为侄儿媳妇的关系,我晚上是睡在斜对面的医生休息室,这样如果三哥没有特别的事情,一般夜里我能睡个完整的觉。小唐爱读书会分析,我能做事爱琢磨。我想回家,可三嫂和侄儿也不接话茬,小唐说过年是个机会。

    真的躺下,我倒反而清醒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三嫂和侄儿他们也尊重我,这事可应该是他们为主,我寻思着小唐的话,人总会倾向于依赖,因为人们在生活里总想寻找容易、轻松和安逸,这是人性。关于三哥治疗的意见我认真和三嫂侄儿说了,他们不采纳,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春节前我就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子,我想,过了春节,可能不来上海了,毕竟三嫂和侄儿应该承担起责任的。有些苦三哥逃不掉,他命中注定,小唐说,各人因缘各人了,真是没错。

    我听到门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估计小唐又去找护士了。

    第二天大早,我照例来到病房,只有三哥和老伯睡着,香香没在,小唐已经回家了。再见到小唐是午餐时间了,原来昨晚老伯输血完,小唐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了。回家睡了半天,她又过来了,唉,家里有个病人,全家人都受罪啊!

    10

    三天后的下午,老王过来了。我既高兴,又有点难过。离开家几个月,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就得了一次重感冒。他给我带来了冬天的羽绒大衣,怕我在上海冻着。他看着三哥目无表情的脸,也神色凝重起来,坐在三哥身边,他拉起三哥的手,轻声道,哥,你啥时候醒来呢?你赶快醒来吧,咱哥俩还要一起喝酒呢。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喝茅台喝了个痛快吧?现在呀,我也脑梗过了,幸亏还是轻的,医生说酒要少喝,所以我平常不喝,可你醒过来咱哥俩是一定要喝一点的,我为你庆祝,你为我接风啊!哥,你快醒吧!你这个样子,嫂子和侄儿他们该多难过呀!

    我看着三哥,眼睛半闭着,眨了两下就不动了,再没有其它反应,内心又沉了下去。

    医生说可以给三哥输营养液了,每天两次,每次250毫升。我有时候想,人都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活着,身体器官都休息了。你想,从鼻腔到食管再到胃,已经是现成的营养了,胃都不需要蠕动去消化食物了。曾经那么健壮的三哥,大腿小腿细成这样,都跟我手臂一般粗细了。

    小唐是个暖心的人,她悄悄告诉我,说我有福气,老王是个体贴入微的人,他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对我肯定很好,不用说。的确,老王为人厚道,对我可实诚了,他对谁都好。小唐还夸我,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和相同的人在一起。兴许吧!

    小唐让我带老王外面去吃些好的,难得来,也要陪陪他。三哥她会带看着,有事她会叫香香,我真高兴认识小唐,她也是体贴的人。

    离开医院,老王又问我打算几时回去,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身体,可是我能怎么着呢?

    唐老伯也瘦了,输血后,医生叮嘱严格禁食,连水都不能喝,白天几乎八个小时都在通过静脉输液,药物及葡萄糖和矿物质等等。医生说老伯的血糖太高导致胃侵瘫,所以一点食物都会刺激到胃。记得他刚入院的时候,出现酮症酸中毒,医生半夜都关照抽血化验,十分危险。为此,小唐很自责,她说有几天没有给父亲打胰岛素,以为他几乎没有吃饭,所以就吃了降糖药,哪知道就出了大问题。

    又过了三天,绕不过老伯抱怨肚饥,小唐反复征求医生的意见,同意给老伯进食流质,老伯的血液检查也在慢慢趋好。只有三哥没有变化,侄媳来病房也不多,香香依然经常忘记给三哥翻身。小唐告诉我,她曾经读到过一篇讲植物人的文章,说三哥这样躺着不动弹时间越久,恢复的概率越低,因为感染引发的脏器衰竭将成为元凶。她还告诉我一个数据,我国现有植物人约40万,其中53%非创伤性植物人活不过一年。其实我明白,就三哥这样的情况,现实也许很不乐观。

    与此相反,老伯的状况在一天天好转,我们有时也和他逗逗乐子,他永远记不住自己的年龄。香香更是对老伯谎称自己是二八黄花大闺女,要老伯给她介绍一个有钱的老头,让她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每天在医院受苦。这下老伯懵了,他看看小唐又看看我,喃喃地说,二十八岁,二十八岁,是吗?小唐笑嘻嘻地,老爸您看呢?我看不像,老伯自言自语。

    香香又跟他呱呱叨叨,老伯愣愣地望着她,突然开口,你一定不止二十八岁,我也没有有钱的朋友介绍给你,你肯定早就结婚了,孩子也很大了。我不由地赞叹老伯,老伯虽然脑梗并出现失智,生活属于无法自理,小唐告诉过我,有关国际上老年人生活无法自理的几种分类方法,但他比三哥要好上百倍,能自己慢慢吃饭不用插管,可以搀扶他走路,大小便知道叫唤。年纪大了,忘点事情很正常,我和老王也常常忘记这忘记那的。小唐说得没错,我们再老一点,指不定会怎样呢。

    老王待两天就回去了,他住在我舅父家,离医院不远。十二月了,东北早就供暖了,上海不行,还是冷。

    第二天早上,小唐进门就笑眯眯地对我说,大姐,我有一个好消息,我爸三天后出院,医生刚和我说的。我愣了一下,随即也由衷地替她和老伯高兴。聊着聊着,看着三哥一动不动的样子,我不由又叹起气来。小唐似乎看到我的心里,她拉着我的手说,您的三哥是场持久战,但您只是援军,您的嫂子和侄子他们才是主战场的主力,好好沟通一下,毕竟您也有亲人要照顾,有时太无私,未必有很好的结果。我有些感动,小唐是真诚的,她了解我,比我的三嫂和侄儿都了解我。

    唐老伯出院前一天下午,小唐给我和香香分别买来了一大块巧克力,说是庆祝她爸爸明天出院,想想真是不容易啊!小唐坚持了足足三个礼拜。唉,三哥呢?别说三周,三个月都过去了,看来并无起色,也许在很慢地恢复,一年,两年,或许三哥就会醒来,我时常这样想着。但是也许,三哥就永远都这样了,直到生命结束。我不敢想,脊背阵阵发冷。

    11

    唐老伯高兴地准备出院了,香香把东西都整理好,很快小唐就兴冲冲地过来了。我一方面替他们高兴,心中也有些隐隐不舍,小唐是个善良的人,她很诚恳,也了解我。我刚想开口和她说些什么,善解人意的她先开口了,大姐,这些天真谢谢您对我爸的照顾,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我们加个微信吧。临走前,我情不自禁地和小唐拥抱了一下。

    有时人和人相识就是缘分,就像我和小唐,因为我们的亲人住院,在上海这么多的医院,我们偏偏在这里碰到了,彼此之间还能有些关照和关心,这大概就是人世间的美好吧。萍水相逢,又各自远去。三哥,你什么时候醒过来?能够出院?我发呆地望着空了的38床。

    很快,一对看似六十来岁的夫妻进门了,男的说,他今天住院,38床。小唐说,上海最抢手、生意最好的地方就是医院的病房,永远不愁没有主顾,真是一点不错呀。病人老陈,65岁,上海的退休工人,他是肺气肿,他前脚一进病房,护士就拿来了氧气罩。按他说的,每月住院一次,一口气上不来就去见马克思了,属于高危人群。他的爱人是很健谈的人,好像开朗乐观,对丈夫很体贴。老陈嫌病房的饭菜不对胃口,他爱人就到附近的饭店另外给他买来。他们不用护工,下午,我见她他爱人帮他打来热水,帮他洗脚。我看着觉得这才像是恩爱夫妻。

    三哥没有这个福气,也许在他刚刚昏迷的一个月里,三嫂也这样对他的。然而一个月后,她让我接手了。她说我来照顾,是亲人,她最放心的人。但是五个月来,三嫂来看三哥越来越少,我也没法多说什么,每次三嫂来,匆忙中总是一番数落抱怨三哥。我下定决心,下个月回家我不再过来长待了。如果三哥仍然不好,每个月我抽空来看他两三天,陪陪他。贴身的照顾应该是家人,我不认为自己是推卸责任。

    周四下午,午休时间,我在三哥床边打盹,三嫂突然咚咚咚地跑进来,进门她的大嗓门就扯开了,啊呀,我真累死了,刚刚回老家了一趟,帮老头办了点事,又带了些衣服和吃的。我示意她轻点,人家睡觉呢。可她满不在乎,怕啥,打雷放炮都叫不醒他。唉,她就是这样,仗着儿媳妇在这里当医生,似乎觉得这病房就是她包下来的。果然,一旁的老陈睁开眼,皱了皱眉,虽然没有开腔,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然而三嫂却意识不到这点。

    不久香香进来了,也是一个大嗓门,啊哟喂,大老婆来了,好难得哦。你家老公不理你吧,大哥有小老婆了。我知道这是香香没轻没重的调侃,本来以往都是没事的,拿个活死人开玩笑,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三嫂好像很不高兴。她接过香香的话,是啊是啊!不知哪个小三狐狸精,缠了他的魂,让他醒不过来,我巴不得休了他,这个狐狸精是你吧?要不就你来接手,我也可以解放了。

    香香的嘴可不饶人,我可从来不做小老婆,再说这样的鸡巴男人谁要啊?倒贴我也不要。

    我插不上话,也不知道怎么劝停。转身悄悄溜出了病房,剩下这两个饶舌的女人围着木头人半开玩笑半发泄地哇啦哇啦。我走到护士台,问一个护士我侄儿媳妇徐医生在不在,一个护士走过来对我说,徐医生出去了。我见旁边有台秤,就站上去,一看,轻了两斤,有点纳闷。

    怎么还瘦了呢?整天在医院里,没有出去走动,应该长胖才对呀。瘦了回家老王会唠叨的,他担心我。

    这时走廊里传来三嫂和香香的吵架声。唉,难得来一次,干嘛要吵架呢?我走进病房,见两人情绪激动,而且都板起了脸。三嫂怨她照顾不到位,香香说,我对病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符合医院的程规,两人竟然都涨红了脸。其实三嫂不常来,医院的这些规则她还真没法说,只要病人不出重大问题,身体上没有出褥疮,就这么一天天过呗。医护是张巨大的网,一不留神,会搞得自己举步维艰。我赶紧过去圆场,香香辛苦了,我替嫂子和你道个歉,嫂子也不容易,里里外外心力交瘁的。都怪三哥不争气,懒得出了蛆,不肯醒来了,多亏了大家帮忙,好了好了,擦身洗脚吧。

    我这么一说,香香没好气地拿了两个盆出去了。我赶紧告诫三嫂,你不在医院不知道,这里还是要依靠她们的,连护士长都和她们客客气气的,你何必呢。

    三嫂依然咕咕哝哝,水打来后,香香还是虎着脸,开始给三哥洗脸,她搅了干净的毛巾递给三嫂,三嫂边给三哥擦脸,边数落他,你这个没良心的,一声不响就睡过去了,一睡就不起了,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和我说一下,别人欠你的钱我怎么知道啊!你这个杀千刀的,要死也要好好地死,这样算什么。

    将三哥身体侧过一边,香香替他换下尿袋,还来不及装上新尿袋,三哥又尿了一些出来,护理垫顿时湿了一片。啪,香香清脆地在三哥屁股上打了一下,你这个不要脸的,乱尿一气,简直是脸不要,割掉你的鸡巴看你还尿不尿。边说边套上新尿袋,系紧,就势做个勒紧状。身体放平擦身了,我见三哥的肚子深深塌陷下去,胸腔的肋骨凸显地支撑着,再看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裸露的身体像一具枯瘦的蜡像,我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擦洗完以后,三嫂走了,香香就大声骂开了,来个屁点长的时间,啥都不知道,还讲三讲四,我当然要骂回去,看来要向她老公看齐了,也脸不要了。

    我劝她,算了,人都走了,有啥好说的,她就这样。香香噗嗤一下笑了,拉着我的手摇两下,大姐你才是真的好人。我苦笑着摆摆手。

    12

    周末下午准备去打饭,侄儿带着侄孙过来了。我略略一惊,侄儿已经很久没来了,他叫了我一声姑,让他孩子叫我一声姑奶奶,也没有坐下来,简单问了我两句,说两周后他爸可以转到AD医院,已经说好了。接着就拉儿子去等媳妇下班。

    也是,他要和父亲说什么呢?即便是他陪在父亲身边一个小时,或者是一天,又会有什么变化呢?三哥已经是一具只有呼吸的蜡像了。而侄儿还有自己的事业,有了三哥留给他的豪宅,还要有豪车,夫妻俩都是外地人,站稳了脚跟要过好生活,还有两个孩子,当然还要拼搏的,父亲的病,已然如此,就随缘吧。下班了,侄儿和媳妇带着孩子走了,给我留下一大杯奶茶和一大块蛋糕,说是餐后甜品。

    我无言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走向电梯,悲伤和无奈涌上心头,想起小唐说人生是苦难的,真的一点都不错呀。我把蛋糕给了香香,我实在吃不下,这时手机嘀嘀一响,是小唐发来的微信,她在她的学佛团队里给三哥发了回向信息,她说这是心念的力量,于是我把念佛机打开,放在三哥的耳边,三哥,你也跟着念佛吧,现在只有你自己和佛能救你了,愿佛帮助你早日醒过来吧。

    元旦前,三哥又转入了浦东的AD医院,护工换了,原来的那位回老家了,新来的一位原来在五楼,并不熟悉,反正都一样吧。

    几天后,护工就熟悉了情况,这里差不多大部分是和三哥一样的情况,主要靠护理,好些的,是这里有些康复的物理治疗项目,有个有氧舱,通过微电流和加热,刺激神经,每周做两次,每次做半个小时,但似乎对三哥作用不大。

    但又如何,三哥的生命现在就是一个简单的程序了,当前的目的只有一个——活着,有呼吸。

    元旦过后,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三哥经历了肺部感染,用药后又缓解了,吸了一周的痰,似乎好很多了。三哥的生命力应该还是旺盛的,但是我有时很困惑,难道余生就这么睡着直至死亡?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想哭。

    一月底,是侄孙女的生日,侄儿让我回家吃饭,那晚很热闹,三哥的亲家母也来了,三嫂做了一桌子的菜,还有一只很大的蛋糕。两个孩子高兴坏了,在客厅里不断地跑来跑去。饭间他们兴奋地谈到年终奖,旅行计划,我想,我也该回家了。切蛋糕前,点亮蜡烛唱生日歌,然后大家许愿,这时三嫂长叹一声,愿我家老头子早日醒来,于是大家都沉默了。

    休息前,我让侄儿帮我订二月六号回东北的机票,并且告诉他,过年以后,我就不回上海了。侄儿盯着我,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表情。

    我离开的前一天,三哥很平静。三嫂给我买了不少上海的年货,并塞给我一千块钱,我不要,她坚持不容我不收,说我对她家和三哥的大恩难报。我无言,快半年了,我没有图啥。

    回家后,我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老王很开心,说买好了去济南的机票,我俩一天也没有闲着,把家里打扫干净,陆续给女儿女婿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小年那天我和老王与女儿女婿团聚了,真是高兴。孩子们马上就要放假了,并说初五全家到青岛玩两天,我说这里也靠海啊,女儿说不一样。

    入夜,我躺在老王身边,脑海里闪过三哥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不禁叹口气,老王知道我的心思,唉,三哥真的可怜,他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夕大早,我拨通了三嫂的电话,谢天谢地她在AD医院,她说三哥挺好,医生让鼻饲一些饭菜糊了。我听了也很高兴,三嫂说新年她和孩子三人会轮流来医院,让三哥也感受到新年。三哥,真能感受到吗?

    无论如何,我在心里祝愿三哥新年里有好的起色。

    直到春暖花开,过了谷雨,我准备和老王回家,有时我会觉得在女儿家也如同是自己家一样,自由舒适。他们小俩口每天如常地上班,我和老王白天把家收拾干净,菜都买好理好,然后我俩出去溜达,有时傍晚回去,做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等孩子回家。这是我的天伦之乐,等女儿有了孩子,就更好了。高兴之余,我冷不丁的会想起三哥,他独自躺在病床上,靠机器维持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沉下去了。

    我和老王提议,回家时到上海拐拐,看一下三哥,老王沉静了一下,说好的,你要待多久?我平静地回答他,两天。他点点头。

    女儿很快帮我们订好票,来回程的。当我再次见到三哥时,我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悲伤,一切都是昨日再现。他回到了媳妇上班的医院,仍然有香香照顾他。香香见到我高兴得不得了,只是说起三哥,她也低沉下去,你哥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我发觉似乎三哥比我在时更能睡,睁眼的时间都少了。

    下个礼拜你哥就转院了,到浦东或许家人能多陪陪他。香香告诉我。

    离开医院时,我决定提早一天回家。

    转眼之间,夏天到了,三哥还是那样,我不再感叹。我想起小唐说的,各人因缘各人了。无论如何,我和老王要好好珍惜现在,好好度过有生之年的每一天。

    (全文完)

    后记:按照小唐以前和我说的,我查了一下网络,看到一组关于植物人的数据如下:

    我国每年新增植物人约有10万;平均生存期不到三年;罕有活到十年的;非创伤性植物人一年内死亡约占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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