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要逃离沙坡尾之际,前方出现的一位身影正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朝露待日晞,驾言归来时。来少去日多,更兼盼归时。白云复苍狗,更有何人知。谁云薤上露,零落不复思。”
“你是谁!”我厉声问道。
来者身着一身巫师的“衣上白”袴褶,戴着面无表情的无垢尊者之面,一脸冷落冰霜的“表情”。
但他适才所念的乐府诗,却是包含对世间的眷恋和迷惘。
“师兄小心!”韦间风将龙泉剑横在胸前,“此人周身散发的气息十分奇怪,好像是先秦阴阳家一路。”
“是吗?”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充满了似曾相识的熟悉和不安。
“不认识了吗?”那人的语气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和韦间风瞬间愣了。
“哦,难怪难怪,是我失礼。你们的确猜不出我是谁,但相信我,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同时,她也不是。”
随着这位男巫话音的落下,黑暗中走出一位女孩的身影。
“是你!”我不由得引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是我!”
这个身影,不就是早上的鸟面长袍女孩吗?
此刻,她依然身着鸟面长袍,款步走到我们面前,但看得出来,她的步子有些飘,也许是伤还没有好利索。
“开什么玩笑!你们不是敌人?难道不要病历了吗?”不由分说,我吩咐韦间风,“小韦,为我制造机会,我们得冲出去。”
“有什么对策?对方有两个人!”
“你忘了?上午我打伤了这个女的,就从那儿突破!”
“这……”韦间风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妥协了,“好,好吧!”
我们同时迈开步子,向着两人冲去。
韦间风剑风如风中细柳,柔中含刚,寒锋片片致命;而男巫展开身形,轻中有重,掌风招招凌厉。
“你们呀!”男巫笑道,“这么急躁就开打真的好吗?打架是比较耗时的,你们背上的姑娘撑得下去吗?”
“少啰嗦!”韦间风怒喝一句,更加凌厉地攻去。
趁着韦间风拖住男巫的空隙,我来到了鸟面长袍女的身前。
“让开!”我吼道。
“你确定你要走?”她问道。
“与你无关!”
“你不救她了吗?那个白裙女孩?”
什么?难道我之前的直觉是对的?
“一边是新交的朋友,一边是故旧的歉意,你打算怎么办?”鸟面长袍女笑道。
“眼下人命关天,你要还有点人性的话……”
“你现在走了,谁都就不了!”鸟面长袍断喝道,“你背上的姑娘失血过多,中山医院离这儿至少有五站路,你来不及的。而白裙女孩的话,如果不救她,过了今晚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
“好了,你要如何选择?”
她的话击中了我的要害,眼下一路狂奔,确实有可能谁都救不了。
“呵呵!”我轻轻一笑,“我凭什么信你?”
“那好,你就来试试我的符咒阵啊!”
鸟面长袍女说完,抛出了八张符咒,这八张符咒依照一定的方位悬浮于空中,大约一人高的模样。
“这不就是八门金锁?你以为我不会走?”
“我知道你文学素养高深,但世事就是如此,你看得到生门,不一定走得进生门!”
我更不答话,开始闯关……
果然如鸟面长袍女所说,这些一人高的符咒开始随着我的动作和她的指挥移动,不一会儿,经过迅捷的移形换影,已经从“乾”为主位的八门金锁换成了“巽”为主位的八门金锁了。
“有两下子。”
为了赶时间,我只能左冲右突,然而却是白费功夫。
“水洛湄,我们今天并不是来要你们的命的,我和其他的鸟面人也并非一伙,其实我们是……”
“闭嘴!”
“师兄……”忽然,我的背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不用管我了,我大概知道白裙女孩将要遭受的待遇,快去救她吧。”
“你胡说些什么?你现在失血过多,别说话!”
“咳咳!你听我说。接下来即将展开的仪式会让比共济会、天地会、阿萨辛还要恐怖的两个组织实现他们多年的夙愿。整个世界,包括遥远星辰上的远古地球文明,都将万劫不复。”
“那你呢?你没有想过自己吗?”
“我只是个小姑娘。”欧瑞凤虚弱地一笑,“这个世界没了我,还会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的。”
“扯淡!”
不过,欧瑞凤说对了一个方面,今晚还有很多人要救,除了她之外,白裙少女,小绢……我绝不会让她们中的你哪一个落单!
但是,眼前的阵……
怪事,为什么要管生门在哪里?只要拿下这个鸟面长袍女不就结了吗?
只要布阵者被拿下了,那阵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这么简单的突破点,鸟面长袍女肯定也想到了,所以不管八门金锁阵以八卦中的那一卦为主位,她都牢牢地钉在“死门”上,直取她的首级无异于送死。
可是,现在不送一回死,我背上的这位姑娘可能就真的会死!
于是,我甩开步子向鸟面长袍女跑去,不再蹑足和步足前进。
她似乎也识破了我的用意,符咒催动起强烈旋转的空气,宛如刀锋的烈风朝我杀将过来。
霎时间,脖子、脸、手臂、大腿……全身各个部位纷纷挂了彩,鲜血淌进了嘴里。
不过当时已经没有时间喊疼了,只能继续冒着这股强劲的烈风前进。
“你疯了吗?这里可是死门!”鸟面长袍女惊呼道。
“未知死,焉知生!”我顶着裂开的伤口继续向前,一只手扶着背上的欧瑞凤,一手迅捷地抽出壹岐太刀,一个强有力地踏足,一把顶到了鸟面长袍女的咽部之前。
“怎么样?还要打吗?”
“好吧……”
“公主!”男巫看到此情此景,心神慌乱,终被韦间风击中。
“没事!”鸟面长袍女笑道,“你们走吧,但请不要后悔。”
说着,她快速地从自己的长袍里拿出一包血袋和便携式一次性注射器,扔给了我。
“你……”
“看运气吧。”鸟面长袍女冷冷地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了,你不去救白裙女孩,那就只有我们自己去干了。”
“等一下,你说什么?”
“走吧!”鸟面长袍向男巫点了点头。
“是,公主!”
说着,他们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黑暗的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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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韦,我们走吧。”虽然鸟面长袍女最后的对白很是奇怪,但目前欧瑞凤的伤势已经容不得多想
“恩。”韦间风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和我一起快速向前走去。
“师兄……”忽然间,他回过头来说,“这个鸟面长袍女和男巫,似乎有点熟悉,从声音和动作上来说……你觉得呢?”
“因为是敌人,之前没有留意,不过照你这么一说……”
慢着,看刚才男巫的风格和优雅的动作,倒很像是那个人没错,而这个鸟面人嘛,倒像是温婉可爱的……
忽然之间,韦间风居然停了下来。
“师兄,我认为他们是对的。”他幽幽地说道。
“怎么说?”我疑惑道。
“献给瑞凤补充一点血液吧。”
“哦,好的。”急着赶路时,我都忘了手里还有血包的事,“瑞凤,你的血型是?”
“A型……”她气若游丝地说道,胸口又渗出鲜红的血液。
我看了看血袋,发现这还是中山医院血库中的正品,A型血包。
虽然不会静脉注射,但在死马当活马医外加小心翼翼的前提下,我们总算是完成了基本的静脉给血。
“好在有静脉注射简易套装和使用说明,不然瑞凤的命真就危险了。”韦间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对周边的警戒还是没有放松。
“是啊。”当时的我,似是回答, 又似乎是呐呐自语。
我们继续一路狂奔,不过因为受制于手上拿的静脉注射血袋,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欧瑞凤是暂时没事,可白裙女孩呢?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如若再不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相对高挑的身影闪过我们的身旁,与我们行进的方向正好相反。
他的身影实在太快,以至于我们还以为是巨型蝙蝠掠过我们的头顶。
但那人一掠过我们之后,马上一个反身回来,御币束眨眼间已被其持在手中,手上的符咒也蓄势待发。
但看到我背上的瑞风和韦间风手里高举的血袋后,才放松下来,笑道:“哦,原来是两个懵懂的少年,你们是刚从悲伤中找到回家的路吗?”
看来今晚碰到的人都有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对面的这个女人,听声线已经年近中年。
不过,这家伙的招式看起来却很像鸟面长袍女。
“你和把沙坡尾搅的翻天覆地的鸟面长袍有什么关系?”
“要说关系……”中年女人从黑暗中露出身姿,她同样身着一身巫师的“衣上白”袴褶,戴着面无表情的无垢尊者之面。
看上去更像是男巫的同伴,或者……上级?
“我可能是那个女孩二十年后的样子,那女孩是我二十年前的样子,是那个男孩所憧憬的模样。”
“啊?”我们这下彻底懵了。
“那好吧,”带着无垢之面的中年女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不懂幽默的年轻人。那就说一句正事:有看到一位男巫和带着啄木鸟面具的女孩子吗?”
果然!
“没……”韦间风正准备打发这个不速之客,但却被我给打断。
“他们去救我们俩的另一位朋友了,因为我这位朋友的伤势,我们无法支援他们。”当时,我也不知道拿来的勇气,居然全盘托出,“能否请您和我这位朋友送在我背上的女孩子去最近的中山医院,我得回去增援他们才行。”
“哦,我看看。”中年女人以一个快得看不见身法的闪身来我的面,从我身上轻巧地接过欧瑞凤,“嗯,明教的人下手还真是重啊!”
“不过你们包扎得不错,输血也很及时。”说完这句,她马上示意韦间风配合她的节奏将欧瑞凤放在地上,之后便从携带的双肩医疗包里拿出了缝合器具。
“伤口完全没有缝合,输了血也是没有什么用的。你看,你们输进去的血都顺着裂开的伤口浸透纱布了。”中年巫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缝合。
她的手法十分熟练,像是当过多年护士一般,而且说话间,一段细腻,基本看不出痕迹的缝合就完成了。
“厉害!”韦间风叹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中年巫女笑道。
“啊?”
“你不是要去救人和帮忙吗?快去呀!”
“哦,那她……”我指了指欧瑞凤。
“放心,中山医院我熟门熟路,区区一个伤患难不倒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中年巫女温柔地说道,“如果不放心的话,就叫这个豆腐脸一块来吧,凭他的本事,虽然不能胜我,但足够和我打个天翻地覆,引起足够的注意了吧。这样奸人——假如是我的话——也就不好下手了。”
“豆腐脸,是说我吗?”韦间风指了指自己。
“嗯,你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知之明嘛。”中年巫女哈哈大笑道。
“那好吧。”韦间风斩钉截铁地道,“师兄,小绢和白裙姑娘的解救就拜托了,我先和这位阿姨送瑞凤去医院。”
“也好。”我将已经破损不堪的风衣脱下,裹在了欧瑞凤身上……
轻装简从,我感觉身体轻快了很多,不断地飞驰间,一下就回到了沙坡尾。
但是,似乎来晚了一步,某一处角落红光闪现,映红了半个漆黑的夜晚,似乎生命和所剩无几的时间在那一瞬间消逝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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