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梦

有个老人家独身站在那条灰暗的巷子口，身后有几盏荧黄的路灯在夜里醒着。

祁梦看到眼前的老人双唇一张一合，抬起手向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她的眼睛黑黢黢的，被藏在长条长条的皱纹。老婆婆身上穿着的那件碎花衬衫和脚上那双手工做的布鞋很熟悉，但祁梦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祁梦朝着她越走越近，老婆婆脸颊两边的碎发被夜晚的风吹起又落下，露出了整个脸庞。

非常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祁梦绞尽脑汁的回忆。感觉快要找到眉目时，她突然突然睁开了眼睛。

掀开窗帘的一个角，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摁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05:00。原来是做了一场梦。她趴在枕头上，想着被突然绞断的梦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市中心的房子都贵得要命，所以她只好租一个城外的，虽然偏了点，但好在自己承担得起。八年前就出来打拼，最大的愿望是给奶奶和自己买一户属于自己的住所，这样永远都不用担心会被房东骂咧咧地赶出来。

拼了这么多年，也攒了些积蓄，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回家看奶奶。

她被吩咐带着一个消息去十字路口那家台球厅和对方会面，吴老大最近在搞什么大动作，但是像她这样的小喽啰当然接触不到核心。不过没关系，做完今天这一笔，她的账户上又会多了30万，加上往年的积蓄，够她在老家买一套房子外，还可以和奶奶好好生活。

祁梦今晚的心情是澎湃而喜悦，她终于可以向这种不明亮的生活告别了。踩着喜悦的步伐走进了熟悉的玻璃门。

里面是乌烟瘴气的，人龙混杂。鲜艳的光从人们的脸上跳过，穿过台球厅就有一个走道，走道两旁都是一个一个的小单间，打开右手边第二扇门进入，关上门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门外的嘈杂已毫无踪迹。椅子上已经坐着个人，想必是对方的传信人，和自己一样，对接消息的。

互相对上了暗号，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双双默契的将视线转向那扇紧闭的门。心里都明白，这里的服务员是绝对不会被允许来敲门的，外面玩的那些人都是常客或老板的人，不会不懂规矩。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

祁梦赶紧坐到那个男人的腿上，对方也心领神会，两个人正演的不可开交之际。伴随着一声激烈的撞击声门突然被打开了。两个人如惊弓之鸟般迅速散开，抱头怯怯地蹲在一旁。他们被这些穿制服的人驱赶到前厅。

祁梦抬头迅速清点出穿制服的人六个，入口处已经被关上，旁边就是卫生间。祁梦赶紧溜到卫生间门口蹲着。整个厅里都是乌泱泱的人，他们从第一排顺着搜过来，等了几分钟，祁梦趁着前面的人站起来刚好遮挡住她的瞬间闪身进入了卫生间。那里有个很小的通风口，祁梦瘦小的身板刚好可以通过。

大口吸了一口气，感觉清新无比。幸好她有惊无险的逃脱了，不然又得去狱里蹲几天。她想看一下时间，摸了摸口袋发现空空如眼，可能是刚才跑的时候掉了，只能过两天再补办一张。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向吴老大复命。吴老大也善解人意，虽然这次办事不利，但还是给了祁梦一半的钱。

祁梦揣着那张存着她卖命钱的银行卡，门外已是深夜，街道空旷无人。她伸手朝口袋取手机，翻遍所有的口袋都没有。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因为明天，她就要回到熟悉的家乡了。回到奶奶的身边，永远不离开。

第二天一早，她重新买了部手机，打了奶奶的电话无人接听。买了当天的机票，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走上四楼敲击那扇久违的铁门，敲了半天都没反应。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对门的邻居出来倒垃圾，邻居是为老奶奶，她看到祁梦愣了一下。但才过了会儿又回过神来，拉着祁梦的手叫她来家里坐坐。祁梦和老人家寒暄了一会儿婉拒了。老人家轻拍了两下祁梦的手说：“孩子，你去殡仪馆吧。”

祁梦耳边嗡嗡作响，她飞快地冲下楼梯，拦下一辆的士闪身而入，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她突然不敢进去了。在门口坐了很久很久。

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她正在台球厅，惊险逃命，原以为是好运，但没想到还伴着噩耗。

据亲戚说，她们发现奶奶时，她的手里紧紧抓着手机。祁梦在整理遗物时，鬼使神差地翻开了通话记录。里面最上面那串号码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

祁梦砰一声跪在地板上，脸庞深深埋在十指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