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临床了吗？

      今下午新入院一70岁老年患者，有慢支病史，主诉气促乏力、胃纳减退1天入院。入院后发现休克（血压初不能测出）/心衰/肾衰（无入院前今日无尿）/II型呼吸衰竭（血氧饱和度40--50%）/感染/DIC前期，全科室出动，抗休克/补液利尿/呼吸机维持，站在病人床边近4小时，血压血氧饱和度回升，下班前尿量150ml，病情仍凶险，预后不佳。似乎又回到了打鸡血的那些年。
说起打鸡血，让我想起很久以前一个特殊的病人。那时刚刚参加工作，一个扩张型心肌病的30+岁男性病人，那时他一个外地人，在温州搞起货运，开了一个小公司，每次来医院都有一个小跟班，穿着那时在我看来还是高档货的阿迪达斯系列，很有些暴发户的派头。去问病史，自然很是看不起我这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医学生。慢慢地，每隔1-2年来总医院报到一次，也慢慢肯正眼跟我沟通，时间久了，家长里短略知一二。家有一子一女，还有一糟糠之妻，只是提起妻子很是嫌弃的样子，也不肯她来医院照顾。再后来，病情逐渐加重，来医院报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几个月一次，到每月必报到一次，小跟班自然不见了，阿迪达斯也换成了地摊货。倒是脸色腊黄的妻子逐渐替代了小跟班，妻子还上着班，照顾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得空就往医院赶，但仍是一副嫌弃的模样。那时的我刚刚升上主治不久，在他前面也有了话语权，很是替其妻子打抱不平。有一次跟他开玩笑说，他前世修来的福气，这样的毛病，妻子还肯跟着他，他倒也不生气，一副得意的样子。感觉江山虽败，王者尤在的霸气。
照例是每月必到的日子，混得熟了，办了入住手续，推了速尿针，他便偷偷溜了出去。刚好那天我上夜班，电话催其回来。待到晚上回来，脸色苍白，诉腰痛明显。这是一个表现较奇怪的心衰，很少下肢浮肿，倒是每次先腰痛起来，心衰也就跟着来了。立马加大速尿针，吸氧，患者越发呼吸费力起来，频繁咳嗽，咳粉红色泡沫样痰/端坐呼吸/少尿/大汗淋漓，站在病人床边，速尿/西地兰/异舒吉/吗啡/BIPAP呼吸机/多巴胺，症状始终不能缓解。瘦小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匆匆赶来，病人烦躁不安，居然拉着妻子的手，眼神中满是绝望，空气中弥漫着告别的味道。孩子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乖巧地靠在父母身边。见多了生死，那一刻居然也鼻子发酸，那一幕至今难忘。那一夜，单独给他腾出一个房间，孩子困了，靠在另外一张床上睡着了，始终言语不多的妻子默默被拉着手，红着眼给他揉腰。那一夜，跟着一个可爱的护士，我们从日暮到天明，不断调整药物，调整呼吸机参数，终于尿量逐渐增多，呼吸逐渐平稳，天也终于亮了。后来病人跟我谈起那夜的心情，破天荒提起糟糠之妻，说一定会好好回报妻子，我心下茫然，也不知他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后来对着妻子，不再大呼小叫，平添了温柔的情愫。那以后病人就几乎365天住在了医院，也离不开针剂了，医院的病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老病人对他情况都有所知，偷偷会塞给其子女一些吃的。他终是廋死的骆驼，还有点余钱，我们就劝着他赶紧准备心脏移植，他也终于行动起来，在主任的帮助下顺利在上海中山医院配型成功，科室也开始捐款，那时候电视台和事佬和事婆节目也来采访，播出后也收到了善款。他终于撑到了心脏移植那一天，临出发上海前，我们给他留置了静脉，准备了速尿针剂。手术非常成功，回来后他来科室看起来反复又恢复了年轻活力，真心替他高兴，术后的几年，几乎都会带土特产来看我们，似乎也重新开始了新的事业。对了，他的名字叫*新有，那时年轻的我总觉得是他的名字给他带来了好运，新的拥有，多好。现在回想过来，如今碰到这样的病人，我还会像年轻时一样一夜站在病人的床旁，盯着尿量，不断调整用药，一股跟死神较真的劲吗？也许还是会的。就如今日一样。

临床就是站在病人床边吧，或安慰，或缓解，或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