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区,楼才爬到一半,就听到楼上嘈杂的人声,左浩苍白着一张脸对我说:“他们已经过来了,我们走吧。”
但我挣开他拽住我胳膊的手,继续向上走。
“呦,这是谁回来了,玩得可开心啊。”倚在门边抽烟的蓝头发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口气里带着揶揄和嘲讽。
“没,没,我,我和雪莹去坐观光车了。”左浩结结巴巴地解释。
“这儿有你什么事,嗯?跟屁虫!”
我看到思泽,他正坐在塌陷的沙发上抽着一支烟,火光一明一暗。
“宋思泽,今天你要干什么?”
“废什么话,把这丫头赶出去完事。”另一个胳膊上纹了身的胖子不耐烦地开口。
“别吵了。”他抬起头看着我,无限忧伤,“雪莹,你说,你爱他什么?”
话音刚落,他那帮朋友便叽叽呱呱地叫了起来。
“思泽,你脑袋锈住了吗?”
“别再管这个女人了。”
……
“你说,你爱他什么?”他清清楚楚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钱,满意吗?”我走到柜子前,把那些红色的钞票拿出来丢到他面前,“因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些。”
“雪莹姐,你乱讲什么!”左浩过来将我推至柜子后面,“你不爱周玮,你也不爱他的钱。你告诉思泽啊。”
“别傻了。”我推开他。
我被一个穿着白色大背心的人扯着胳膊拖了出去,因为太大力,袖子几乎被扯脱,然后一巴掌就甩在我的脸上,“烂女人。”他说。
一直怔怔地坐着的思泽这才猛地跳了起来,“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动手。”
他们混乱成一团的时候,我拽拽衣服领子,挨着墙边走下楼去。
情节发展比预料的更加顺利,站在街道边沿上,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打电话给周玮时,我声音里已带着哭腔,我说我被赶出来了,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在哪儿?”他急忙问道。我说出地址,然后蹲在台阶上等着他。
他开了车来接我,看到我一脸狼狈却故作坚强的倔强样子,一双手臂缓缓将我拥住:“雪莹,我不会再让你有事儿了。”
这多浪漫,就像韩剧里的蹩脚桥段,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呜呜哭起来,我不知道自己那么会演戏,竟哭到肝肠寸断,继而看着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滑稽样子,我的头挨着他的肩膀,忽然就笑了。
“周玮,你爱我吗?”
“雪莹。”他将我看定,怔了几秒,才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爱你。”
“雪莹——”身后传来缥缈的呼唤,我看到左浩在后面拼命追赶着车尾,思泽垂着头站在路灯底下。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他们渐渐远离我的视线。
但你知道吗?那是那些年里,我唯一一次真的想哭,但我压着胸口伏在汽车后座上,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来。
思泽。
再见了。
周玮将我暂且安置在客房里,我依然起得很早。洗了头发站在窗口吹风,有时候光脚板坐在地上看书,他总是那样看着我,用一种温柔的凝视般的目光,我的脊背时常因此感到寒冷。有时候,我会做炸酱面给他吃,酱料要多放辣椒,多放肉丝,和黄瓜一起办在过水的面条里。他吃着面就会嘻嘻看着我笑,让我忍不住手抖一下。
他的专题写完了,却没有刊登。他有些沮丧地带着打印好的稿子回来给我看,两个人挨着坐在上发上,就像两个专心致志的小学生。
那天他大概是累了,挨着沙发就睡着了,手里还抓着沙发上的毛公仔。那是我来之后,他跑去街上买的,“女生都是喜欢这个吧,对吗?”他傻兮兮地看着我,“或者巧克力?糖果?雪莹,你想要什么?”
我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胸口:“我什么都不要,哥哥,这样就很好。”
我从卧室里抱了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走到厨房默默将煤气拧开。
我们的缘分就只有这么多了吧。
当时的我,这样想。
但后来,我还是关了煤气,靠着勉强的一点儿意识打了急救电话,甚至移到门边打开了门。意识模糊的周玮手触碰到我的额头,喃喃地说:“别怕,雪莹,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那样低,近乎耳语,然后我却听得真真切切。
这话是多么熟悉。十岁的周玮,就曾经说过。
我比他早一些醒来,看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撑着身体走下去,问进来的护士:“和我一起进来的人呢?”
“那个人啊?”她冷漠地开口,“在隔壁房间,还没醒来呢。”
我慢慢走过去,看到他安静躺在床上的样子,我坐下来,端详着他清秀的一张脸,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都没变。以至于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雪莹。”我想起十岁的他站在天台上大声喊话的样子:“我会保护你的。我保护你好吗?”
“好!哥哥最好了。”我说。
“我是妹妹,周浩澜。”我把手伸进被单握住他的手掌,“你还记得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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