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吉一直等到菲的例行夜间查铺过去之后。才爬出了敞开的窗口,
向后院走去。
她知道弗兰克会呆在什么地方,他高高地躺在谷仓里的干草堆上,
平安地躲过了窥探的眼睛和他的父亲。
"弗兰克,弗兰克,你在哪儿?"她走进了悄然无声的黑沉沉的谷仓,
用脚趾敏感地探着前面情况不明的地面。
"我在这边,梅吉。"传来了既无生气又无热情的疲倦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走到了干草堆上,蜷伏着依偎在他的身边,
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胸膛。"哦,弗兰克,你回来了,
我真高兴啊。"
他在草堆里往下滑了滑,直到身子滑得比她还低,
然后把头放在她的身子上。梅吉抓着他那又厚又直的头发,
低声地哼唱着。谷仓里一片漆黑,无法看见她,
但这无形的同情使他的感情开了闸门,他流泪了。
她坐在那里,轻轻地摇着他的脑袋,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直到他的悲伤烟消云散。
高高的身材和匀称的体魄,英俊的富于贵族气派的容貌,
身体的各个部分搭配得极其和谐。
他是上帝得意之作,在上帝创造万物中,
如此慷慨的赐予是寥若晨星的。
从他头上那蓬松乌黑的卷发到那令人惊讶的湛蓝的眼睛,
都是美不胜言。
他身上有一种超然的神态,使她感到他从未被自己的美貌所奴役,
并且永远也不会。
他似乎认为受自己的美貌影响的是最不足挂齿的。
玛丽·卡森很愿意了解,
在他往昔的生活中是什么使他变成这样的。
“倘若我是个更好一些的教士,那就根本不会觉得有空荡的时候。
受上帝的填充,与上帝浑然一体,
那是不受地点影响的。不管我是在基兰博或是在主教的殿堂里,
全都一样。”
“这是苦心舒展的结果,它使躯体向上帝洞开。是日积月累而得到的。
这就是誓言的目的,
教士的心境不受红尘俗物的干扰。贫穷于我毫不新奇;
我并非出身于富有之家,抱朴守真于我决非难事。
服从又如何呢?对我来说,这是上述三条中最难办到的事。可是,
我会服从的,
因为作为上帝的寄身比我自己更重要。如果必要的话,
我愿意毕生在基兰博。"
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受到了他教区每一个教民的理所当然的拥戴,不管是富者还是穷人。
如果住在较远的教区的教民不能到基里来见他的话,他就去看望他们:
在玛丽·卡森没送他汽车之前,
他是骑着马去的。他的耐心与仁慈使他博得了全体教民的喜欢,
以及部分教民的由衷地爱戴。
在梅吉第九个生日的前六天,菲奥娜·克利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子,
取名哈罗德。
梅吉从放在炉子边上的一大堆白毛巾中挑出了一块四方的,暖了暖,
在案子上小心地铺开,
把啼哭的哈尔从柳条摇篮里抱了出来,像她妈妈一样一丝不差地、
利索地给他换尿布。
"你是个好姑娘,小梅吉。"弗兰克温和地说。
梅吉那双灰色的大眼睛抬了起来,敬慕地望着他的脸;
她的身子又俯在了那正瞌睡的婴儿的脑袋上。
哈尔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家伙,是梅吉生活中主要的乐趣。
妈妈把她当成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姑娘,
这使她从心里感到高兴。
菲的头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彩,
在她低头望着坐在长桌那边的帕迪时,
她那纯洁的面部轮廓显示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有时在星期天她会坐在起居室临窗的那架古钢琴旁,
弹起最简单的乐曲。每逢这时候,
弗兰克总是坐在窗下的丁香花与百合花前,闭目谛听着。
眼前飘起一片梦幻似的情景,
看见他的母亲身穿镶有粉色花边的篷起的长裙,
坐在一间宽阔的象牙塔似的屋子里的一架钢琴旁,
身边环绕着一根根又长又大的蜡烛。这使他泪落不已。然而,
自从警察将他送回家,在谷仓度过了一夜,
他再也不掉泪了。
梅吉有同样骄傲的、善感的面影;她那双手,那童稚的躯体,
都有几分像菲。
当她也成长为一个成年女子的时候,她会很象她妈妈的。
菲和梅吉突然意识到弗兰克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
她们一齐转过身来,
带着只给予她们生命中最热爱的人的温柔冲他微笑着。
丢掉了替艾奇鲍尔德剪羊毛的活儿之后三天,
帕迪在韦汉邮局拿到玛丽·卡森的信,
随即像个孩子似的蹦跳着回家了。
"咱们要到澳大利亚去啦!"帕迪挥着几张贵重的仿羊皮信纸。
一阵沉默,菲异常震惊,梅吉也是一样,
可是每个男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杰克、
休吉和斯图尔特蹦来跳去的,弗兰克满面笑容,
他的眼光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基兰博在哪儿呀?"斯图尔特问道。
于是,厨房餐桌后面的几格珍贵的书籍被翻了出来。
男孩子们全神贯注地在那本旧地图册的纸页上查看着,
直到找着了新南威尔士。
弗兰克发现他母亲站在那架漂亮而陈旧的古钢琴旁,
抚摸着那淡粉色的带条纹的饰板,
望着沾在指尖上的金粉。
"妈,它一直就是你的吗?"他问道。
"是的。是我结婚的时候,他们不能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这架古钢琴、波斯小地毯、
路易十五时期的沙发和椅子、还有摄政时期的写字台。东西不多,
不过它们理所当然地是属于我的。"
那双灰色、忧郁的眼睛凝视着挂在他身后墙上的那张油画;年深日久,
那穿着镶有浅粉色花边的长裙的金发女人依然清晰可见。
"她是谁?"他转过头去,好奇地问道。"我一直想知道。"
"一位了不起的太太。"
"哦,她准定和你有亲属关系,她和你有点儿象呢。"
"她?我的亲戚?"那双沉思的眼睛离开了画像。"哦,
我看上去象有她这样一位亲戚吗?"
"象。"
"你仔细想想吧。"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她合上了古钢琴。"没什么可说的。帮我把这些东西挪到屋子中间去,
这样你爸就好包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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