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我才有家!
一直都想要写一篇文章祭奠您,但是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启口,以前应该写过一篇,那段时间除了思考人生,就是写文章,想要自己有一段不同的出路,但是一直都没有那样好的文采,总是写不出内心的感触。今天依然没有,只是身边的朋友不住的怂恿,书也读了不少 (在她的眼中,自己想要读的还有很多没有看,有时是懒癌发作,有时时间又不太充足),为何没有能够写出来的东西,一方面,确实对自己要求严苛,所有的文档都是存在硬盘里,每次打开就忍不住大改特改;而且妄自菲薄,世间有才华的人那样多,何不认真的学习专业知识,硬是挤上一条所谓文艺的独木桥,前途漫漫,甚至不知会在哪里摔下桥,别人连伸手想要扶你一把都做不到。只是这篇是关于您的,我想无论好坏,您大概都不会责怪的,而且应该会为我自豪,我能够认识这样多的字,居然还能够写东西。
小时候的印象是整天跟在妈妈后面躲着计划生育,在各种山林荒野,在那个大家都忙着追追躲躲的时代,(有牛拉牛,无牛拉马,无牛无马,房子打垮。)幼稚的我尚不明白世风如何。后来弟弟出生,爸妈没有多余的能力照顾我,就把我送到您家里,那时候您和外公还是和平相处的,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您想要遁入空门,或许有的,您给那些经常在您家里出入的陌生人准备斋食,询问她们如何辨别食物中的动物油,如果有人心怀恶意向食物中掺杂,应该如何区分?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却清晰的记得答案是吃了食物后心里会难受,后来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这样的交谈留在我的脑海中一直到今天,有时我会记下很多无厘头的细节——有个女同学有一天穿了一件白白的衣服,很不适合她;有一天老师上课说错了一句话,她还一直不知道;有段时间我经常独自踱步花坛,有个人说“孤独的人坐着看花”,后来过了很久想起去查这个典故,发现是郑愁予的诗集名称;还有被妈妈打了之后大腿上红肿的印痕,这些我一直都没有说,说出来大家都不会相信,有一天我问爸爸为什么小时候弟弟们打架他要打我,他很震惊,他居然打过我吗?很多时候当事人已经忘记了,只有不相干的人还记得清楚。
您呢?您还记得当初为何会和那些出家的人相处吗?还记得那些柔软的年代吗?在冬天里,我穿的棉衣脏黑的透亮,您抱怨却还是给我洗干净,将我带给父母。家里有客人,好像是您胞妹,听妈妈说过您有很多亲姐妹,只是大家都四散分离,很少见面,您给她准备食物,再重新给需要营养的我准备鸡蛋饭,自嘲的说,让她不要见笑,我是您女儿的女儿,只能善待!我那时不明白原来那是您给我的呵护和特别的关怀,在物质缺乏的时候,照顾女儿的女儿应该是沉重的责任。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被您拒绝过。
您去捡拾牛粪,我跟在您后面行走;您和外公去干农活,我将碗筷放置大门口,归来时找寻不着;夜间起来上厕所,寒冬,您将便桶放进家里,怕我起床冻着。好想是因为弄坏了卷烟还是什么,那相当于毁坏金钱,而贫穷的时候,缺少的东西是会使人暴怒的,气急的您抽了我,后来回家后告诉妈妈,我恨您,讨厌您,再也不愿去您家里!我忘记了那些时候我孤独,带了不少小孩子去到您家里,您家里完全是我们的游乐场,您从来没有责怪过我,所有的小孩您都善待,给他们吃食,就如同对我一般。我将土豆一堆放进火里,跑出去玩耍,小时候容易遗忘自己做的事,后来烧糊了那样一堆的粮食,您居然没有打过我。那时候您的家比爸妈的家更象我的家,自由,不用照顾弟弟们,甚至不用操心自己,有人给吃,吃完就玩,玩累就睡,那是我一生中唯一怀念的过往岁月。
您四五十岁的时候,我们家正值艰辛,爸爸一年到头出门不在家,妈妈要忙着照顾三个孩子,还有遍地的庄稼,我记得有一次三人守在火炉旁,妈妈大概忘了为我们准备食物,两个弟弟饿得大哭,我将玉米面煮在锅里,小小的火苗一直没有把水烧开,三双眼睛盯着锅,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房间里,那样好动的年龄里,我们居然没有出去玩,那锅面也一直煮不熟,最后好像是被妈妈倒给了猪作为美食。
每到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您就放下家里的活,总是来帮助妈妈做一些,整天都是忙忙忙,其余时候您几乎没有时间来到我们家,一直到您走。
妈妈整天忙得连见到我们的时间都没有,早上出门没有见到我们起床,晚上回家忙着照顾牲畜,弟弟们穿的衣服裂成几片披在身上,您找来针线细细密密的缝补,在幽暗的炉火旁,暖暖的想让人睡觉。妈妈说,您平时根本就不做这些,舅舅和她小的时候您不会纳鞋底,不会包饺子,很少下地做粗重的农活。可是为了谁呢?妈妈?还是挨冻的孩子?您那样年年月月的在繁忙季节帮助我们渡过那些苦涩的岁月!
晚上看见您坐在灯火下面活动您受伤的手指,连动一动也不能,那是您学着捆烟叶,种烟叶是那样折磨人的工作。我记得爸妈整天坐在家里面对山一样的烟叶堆,挑拣、分类、包装,然后地里青着的轮回黄了,整整半年,家里全是烟草浓厚的气息,所有人绷紧发条似的奔忙着,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和机会。您初学还没有我捆的快,但是我放学回来后您的速度就和我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吃饭时您连筷子也不会拿,整只手失去力气,因为初学和用力过度,妈妈劝您休息,您说没关系,能做多少就尽量做多少,看着他们忙碌也不好受。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倾尽全力的照顾着孩子么?还是只有您这样做,只为您的孩子奉献一生?
后来您想到了自己的道路,我不明就里,不知原因,只是听周围的人和妈妈他们不停的劝告,他们不明白您为何在几十岁的时候不懂事,那样糊涂的走上别人眼中的不归路。都觉得您让他们丢脸,您的所作所为让人不可接受,妈妈和舅妈几次的让你回家,但是您再也没有回去。我问过您,为何选择那样辛苦的修行,您说您在菩萨面前苦苦服侍,唯一想要换取的只是所有子孙的福运。让我不用管,认真听话,好好读书。我是乖孩子,很少违背父母师长的话语,所有人都让我好好读书,虽然今天我很怀疑自己读书的意义——我还是不明白和理解您。
先您一步进驻寺庙的老太性格暴吝,欺负您良善,干重活是您,做饭点香是您,吃饭的时候没有您,妈妈做给您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给您带的食物给了她的孙子,化缘求斋的是您,花钱享受的是她,从遥远山上背水下山的是您,喝水和打伞乘凉的不是您,妈妈他们妥协了,说您一定要选择这样的路不会在拦着您,给您置办家具,买好米面,您自己在家安心的修行,可是您的诚心未被劝服。
后来我明白了有人诚心向善,也有人诚心作恶,大家都是守着自己的本心,如果没有那些在途中给您设置门槛的人,佛祖如何鉴别您的一片心意?我不知今天的您在哪里,您用自己的命运换取了子孙后代的福荫,大概菩萨慈悲心肠,不忍您继续在世间艰难的修道,将您召回她的身边。可是你走的那样早,癌症将您的生命缩短了太多,您甚至没有机会见到我上到大学,就早走了那么几个月。
看到妈妈在给您烧冥符、纸糊的房屋、衣服、家具,我受到的教育告诉我那些都不是真实的,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更真实,凭借这样的情怀在一定的日子里纪念一个离开的人,我不能阻止她这样做。不知所云的将一些陈年旧事记下,时光远去,人来人往,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和人都很有限,能够留下印痕的也不多,不知道您留下的还有什么,除了妈妈和我们,后面的人应该都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我想要有人能够记得,所以记下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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