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完了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林语堂对苏东坡是真爱,但是对王安石却多加批评。历史上王安石变法确实弊大于利,但是从当事人当时环境来看,也不能一味否定。
比如说他的青苗法。他的出发点是非常好的,地方贷款伤民(下等户),国家出面来协调,由地方政府放贷,既增加了财政收入、又让民众的损失减到可承受的范围内,并且还能保证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农业生产。但出发点和终点往往不是一条直线走到底。青苗法在执行过程中,被不断的歪曲、走样,强制借贷、地方不作为等等等等,最后连百姓自己都反对了。
比如他的免役法。其实宋代不乏有识之士,从许多史料我们都能得知,差役历来便是官员论证时常常提起的“积弊”。司马光、欧阳修都曾经大力反对差役法,可为何到了王安石变法、王安石反对差役的时候,他们就走到了他的对立面了呢?因为,王安石的免役法确实也有他的“流弊”。那就是“纳钱”。刚开始的时候,免役法还只是要求上等三户纳钱,不久之后便明确为所有居户,不论户等。这样一来,免役法也就完全沦为了增加财政收入的手段了。
又比如,他的某些极端思想。很著名的一个故事。熙宁元年,神宗问政延和殿。所讨论的是朝廷冗费太多,加上暴遇天灾,是否应减少大臣的赍赏。司马光对的是,该减。虽然所费不会太多,节约出来的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减与不减是人格上面的事。何况,要是只要涉及减少待遇,大臣们就发出“有损政体,有损国威”的声音,那么将永无减少之时?就这么直面的来看,司马光的说的是不是很对?而且有没有感觉,这些思想应该是王安石的台词?王安石可是两袖清风的清廉宰相啊!
王安石对的是,不用减,“未足富国,徒伤大体”!这和大家心目中的“执拗宰相”王安石是不是也有很大出入呢?
当然,一两句话,一两个政见不能代表什么,而且之后,这次论政还扯出了熙宁变法的主要议题:理财。
王安石说出了著名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司马光对的是:“天地生财,只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
我不是经济学家,不评判经济政策的是非。仅仅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让大家看看—其实司马光也好、王安石也罢,都是在自己的眼界里看问题的。至于大臣待遇该不该减少这个议题上,王安石和司马光都能称不上对。
司马光是大家垂范的意思,但你这样只能解决表面问题,你是高风亮节,你家资雄厚,你固然可以减少,但底下的人呢?你退休之后来接任的人呢?国家财政问题不是减几个工资就能解决的。
王安石则是绕过表面问题,解决根本问题的意思,但这样必须要有系统性的措施,而王安石在当时明显没有准备好,在论政的时候,司马光直接批判说:此乃桑弘羊欺罔之辞云云。而王安石则顾左右而言他。
总的来说,王安石变法有他明显的局限性(吏治上基本未能触及),他的变法很大程度上并没有形成他理想中的“均贫富”,并没有改变“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局面,有的反而增加了贫者的负担,但变法确实非常有效的改变了北宋过去“百年积存,维余空簿”的国家财政赤字问题,为之后河煌开边打下了基础。不过这样来说,他的变法也就失去了重要的基础民意支持,而他在士大夫阶层中本来就根基不深(主持地方工作多年,中央政府几乎没有他的人脉),变法中的青苗、市易法还重伤士大夫阶层,这样一来,王安石在士大夫、黎庶中下两大阶级中都没有绝对可靠的支持,他个人的非议自然不能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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