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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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五台山时已是暮秋，一个人坐上淄博去太原的火车。火车在空旷的黑夜里奔驰着……我靠在座椅上，遥想着五台山的模样。是啊，期待许久的这次旅行，它到底会已以怎样的面目出现呢？会不会契合我内心那种无以言明的思念和期许。八九个小时后，在太原车站下车。既然到了太原，自然先去瞻仰一下大名鼎鼎的古宋代建筑——晋祠。为了看晋祠，在太原逗留了一天。晚上又坐上了去五台县的火车。从五台火车站出来，看了看表才凌晨一点多，几辆去台怀镇的大巴车停在车站广场上。夜很黑，几点昏黄的路灯。广场对面是一排小旅馆，广场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我背着包正想穿过广场找个旅馆住下，忽然，一个黑影向我跑来，一边挥着手。他跑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去五台山？我答应着。他说，正好，我这还有一个空座，你上车一起吧。旁边停着一辆出租车，我看了看，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他看我犹豫便说，大巴车明天八点才发车，现在这个点过去刚刚天明，可以先登黛螺顶……

我上车后，车子开动，五台山之旅从黑夜开始了。夜太黑了，窄窄的道路，只看到前面两束橘黄色的灯光在引导着我们。道路一直在爬坡，两边黑黢黢的山峰向这个甲壳虫一样渺小的车子逼压而来。我一再提醒司机慢点开车。司机倒是很爽朗的人，操着当地口音说：这条路一天跑几次，熟了！接下来，司机跟我们讲五台山的名胜。他的话我能听懂一大半，倒是知道了同车的这三个游客还是学生，两男一女。后面这一对相互依偎着，应该是一对小恋人。司机一路说，我们有时也问他一些关于五台山旅游的事宜。山路在几个急转弯后，越来越陡，感觉车子是仰着头在向天上开。巨大的山体黑影如魔兽巨大的口，要吞没我们这几条小生命似的。

车子在爬上一个陡坡后，司机停下来。他说，这是五台山的最高处了，海拔3000多米，你们下车来看看星星吧！司机率先下车，他没有看星，而是走到一边草丛里撒尿去了。我下车后，才知道五台山上有多么冷。我穿得也少，只穿一件外套没有穿毛衣。我们都瑟缩着站着，抬头看星星。清冷的苍穹中，又大又亮星子向我眨着睛。它们就像漫天的宝石，闪着光，离我们这么近。用李白那首诗《夜宿山寺》形容正贴切：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我们不过是在山顶。这是我第一次在三千多米的高处看星星。看完星星，我们赶紧钻进车里暖和，司机又在外面活动了活动，便上车启程了。前面是上山，这回全是下山了。五台山的寺庙都集在台怀镇的山谷中。台怀镇原先是一个村，五台山开辟为旅游区后，台怀村就升级为镇了。下了山，想南拐进了群山合围的山谷中，这其实已经进景区了。黑夜行车，司机为我们省了门票，每人只付了三十元的出租费，这已经让我们大赚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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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景区，才凌晨三点多。黑漆漆的山谷，两边的旅馆也沉浸在梦乡里。那几个学生要求住旅馆，司机打电话联系旅馆。近处几家旅馆都已客满。他开车又带我们继续向里走，在一个停车场停下来。我们都下了车，司机指着山脚下一个高高的耸立的黑影说：那就是白塔，只要闪着灯光的，那都是寺庙。外面太冷了，那几个学生还是坚持找个旅馆先住下再说。司机又开始打电话，最后终于联系到一家宾馆，开车一同拉我们过去。下了车，隐约听到有小溪潺潺流淌声。在一片小树林边有一家旅馆，他们登记后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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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司机去黛螺顶的怎么走？司机指了指东边，这座山就是。我看看表已经凌晨4点，我决定不住旅馆，【出门的时间一向太赶，再者五台的夜景很漂亮，不想辜负】先去登黛螺顶进行五台山小朝拜。旅馆与黛螺顶之间隔着两条公路。我在空无一人在大路上走着，两边是各种商业门头。暮秋的风不时吹来，几个纸片和白色塑料袋在路上漂浮。我不觉抱紧身子，感到冷气逼人，后悔出门没带厚衣服。黎明前的夜最黑，五台山的寺庙在西边的山坡上沉睡着，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半空中星子一样眨着清冷的眼睛。

我向不远处耸立着的黑影——白塔，走去。这个释迦文佛真身舍利塔作为五台山的标志性建筑，一直是香火传递者心中的信仰。有数不清的高僧大德三步一扣来朝拜五台，在白塔寺、在佛陀那无边的慈悲里接受生命的洗礼。我走上一条幽深的丛林小径，来到山坡上。黑黢黢的夜，四周静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我从小听鬼故事多，是个害怕走夜路的人，尤其在这样荒山野岭似的丛林中……可奇怪的很，当时我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感觉，而是内心空静，如此安然。当我站在白塔寺外，望着耸立在青黑色天空中的白塔时，我突然明白了其中原由：那是因为心中有佛，才具有了这样大的力量。五台山的慈悲犹如恒河之沙，每一个到过的人，相信必能洗尽心尘，还原一个澄澈清洁的自己，至少有那么一刻。夜空如洗，秋风清凉，面对着重重叠叠的庙宇飞檐、青砖绿瓦，突然感到身上再无一点重量，只想化作一尾羽毛，随风而去，而化……

“阿弥陀佛……”一个集体的铿锵有力的佛号从东边的树林中传来。一声接一声，在空寂的山谷中激荡开去，要冲破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似的。我知道这是朝拜黛螺顶的信众开始了朝拜之旅。这是最早的朝拜者。我离开白塔向黛螺顶走去。穿过两条公路后，有哗啦啦的水声，原来前面是一条河，这应该就是我以前听到过水声的那条。河水里有几块青石板，作为桥。过了河，我随着那朝拜的佛号声走去。终于看到了那一队朝山的信徒，大约有二十几个。此时，天已蒙蒙亮，他们着一身出家的青衣，三步一拜，向黛螺顶走出。在黛螺顶1080个陡峭的台阶上，他们齐声念诵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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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念一个字，他们登一个台阶，在念第四个“佛”字时，他们跪下来，后腿不动，身子和两只手慢慢向前上方伸直，让双腿和整个前身完全贴合在台阶上为一个动作。然后站起来重复着佛号和同样的动作。天气虽然有点冷，他们的动作很标准，一丝不苟，没有丝毫懈怠的意思。这1080个台阶这样陡，就算平常攀登也得一个小时多，这样三步一扣的走，至少也有四个小时左右。这也许就是信仰的力量！在一般人眼里，似乎觉得这很可笑。为什么自找苦吃呢？也许有人会这样问，甚至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又会反问自己：人活着，做什么事才有意义呢？难道只是生儿育女后，再为其操心、受累，甚至桎梏一生，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而不顾？难道是为名为利不惜践踏着自己的善良和道德，违心活一辈子，到头来少不了一命呜呼，两手空空？岂不也没多大意思。

其实，人活着本没啥意思，又何必非此即彼呢？还是那句古话说的好：以己度人，不如以人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