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排行老大。听我妈说,我哥从小闹着要个妹妹,后来我妈生了我姐和我,我哥有了俩妹妹,一下子被剥夺了许多宠爱。
听我妈说,还没生我的时候,我姐和我哥分别是三五岁的小豆丁,我爸在厂里干活,我妈她们在另外一个地方上班。我哥我姐平时在家里爬上爬下,脏的跟泥猴似的,但大人忙,顾不上,每天就那么晾着。一天,我妈正在上班,突然看到远处站着俩小孩,正巴巴地望着她呢。原来是我姐想妈妈了,于是我哥给我姐换了身干净衣裳,并且给她洗了把脸,梳了梳头,还扎了两个好看的小辫,然后我哥自己也换了好看的背带裤,洗了洗脸,一通打扮齐整,我哥拉着我姐的手,两人长途跋涉地去找妈妈了。
你想想,哪个做妈的,眼看着五岁的小哥哥拉着三岁的小妹妹,只是因为想妈妈,就从挺远的地方赶来看自己,那滋味,惊喜幸福心酸甜蜜。
小时候,我哥是我们的玩伴,对于玩,他有很多新花招。
比如冬天下大雪,玩够了堆雪人打雪仗,我哥又想出“狗拉雪橇”的点子。我家有两部三轮自行车,之前我也说过,早期的时候,我妈做生意,家里很是宽裕,因此有这么多“车”也不足为奇。其中一部因为玩的次数多了,轮子已经被拆下来多次。拆下来的轮子我哥给它们安到一个大木箱子下边,这个木箱是用轻木条拼装而成的,刚好可以装下一个小孩。我哥给这木箱加了轮子,里面放把小椅子,再找根绳子套在狗脖子上,顺手把我抱进箱子里坐上,我就成了我们那第一个享受“狗拉雪橇”的乘客。大黄狗憨厚忠诚,拉起雪橇还挺专业,丝毫不怠慢,车子稳稳地在雪地里前行,我尖叫着体验着这一殊荣。
后来雪停了,带轮小箱子一直备着,因为,它的原理并不只靠“雪”,游乐名称也应该改为“狗拉小车”。后来这个变成了我的常用游乐项目。
我哥学习很好,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我们厂子弟学校上的,随随便便就是双百,但是他的书桌非常凌乱,凌乱到你想整理几本书,但却不知道从哪可以下手。我哥初中的时候,我们厂招工,招进去的,就是国家正式工人,我哥参加了这场考试。先说说我哥为什么会参加这场考试:原本,我哥的成绩特别优异,我爸妈从没考虑过让他当个工人,但偏偏我哥进入了叛逆期,成天和大人较劲,就连大年三十的晚上,不知什么原因,我爸把我哥打到了偏房顶上。那会我哥上房,和我夏天悠悠然的上房晒瓜子看云彩不同,那可是万家灯火,礼花齐鸣的时候,烟火随时可以掉落到屋顶上,并且热闹归热闹,毕竟是天寒地冻的季节,我哥在偏房屋顶上躺着,我爸说熊孩子还不下来,我爸拿了把长扫帚伸到屋檐上去打,我哥还是发倔,直接跳出院墙去,逃跑了。
整个一个除夕夜,我哥都没回来,我爸妈也不找,也不管,磕着瓜子,两口子在沙发上坐到天明。只有我这个小妹妹,心里还一直担心惦记着他,睡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天亮,又是鞭炮起此彼伏,该吃饺子了。这时我哥回来了,好在人家身上还披着个军大衣。我爸妈没搭理他,他一人回屋补觉去了。后来我偷偷问我哥,你昨晚倒是去哪了?我哥说,就在我家后面的学校围墙上呆了一夜。我说你也不怕狼?他说哪里有狼?咱们这根本没狼,就是在偏房房顶的时候正好晚上12点,天上掉下来好多火花,吓的他无处躲藏。
天气热了,厂里安排招工的日子到了,李大锄头家和金武家的俩孩子,因为考场上互瞄一眼试卷,导致不知谁多瞧到了一分而另外一个一分之差落榜,落榜的那家家长仰天长啸:考上国家正式工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那个“犯贱”的孩子被其家长狂殴,整个家族因为这个失足痛哭流涕。
同样一个考场上,还有一个双百分全满分的第一名,那就是我哥。我爸妈觉得这头倔驴无可救药,必须尽快安排工作,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于是也给我哥报名招工。没想到我哥前一天还彻夜不归睡学校墙头呢,第二天就考了个大满贯。这引起了全厂轰动。
更没想到引起轰动的还在后面,双百分秀才放弃工位,又继续回学校读书去了,当时我哥还没到初三,我爸妈看到他可以考那么好的成绩,又心软了,还是别睡墙头,回家睡吧!我哥的退出,让那个考场上因为被瞄错失一分而落榜的孩子被补录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从此李大锄头和金武家不再是冤家,冤家?对,只有那么两三天曾是冤家,那是时光的错位,判断的失误。
后来,我哥顺理成章的考上了大学。他读大学的时候,我才读小学。记得我哥上了大学后,我非常想念他,90年代刚流行录像时,我们厂电视台经常播放港台武打枪战片,我把这些精彩电影写成信寄给我哥。他放假回来了,也会和我玩打仗游戏和枪战片。我哥出去读大学,算是见了外面的世界,他买来玩具手枪,我们把手枪对准猫咪的鼻头,猫咪的双眼渐成对眼,气的尾巴都炸毛了。
我哥总希望我是个神童,他给我出很多几百乘几百、几千乘几千的怪题,希望我能迅速答出,可我是个庸才,我被他的气势吓坏了,总是哭。暑假了,我哥带着我姐和我,我们几个一起玩“根据主题形容特点”的游戏,比如,我们随手找来一个物品,说出它的特点。我找来一只塑料花,我说它虽然色彩很美丽,但它没生命,虽然它没生命,但是它在干燥的沙漠给了人们希望。这样的答案,就算是正确的,加十分。
我们三兄妹在月色很好的时候,围坐在小木桌前,以茶代酒,一边干杯,一边齐声吟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以祈祷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进步。我哥还要求我们必须背诵《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是我第一次背诵的词,年幼的我,对里面的字和句产生了特别的印象,尤其那意境,第一次知道月亮,可以这样写。
和我姐一样,在我大学毕业时,我哥也极尽全力夸赞我这个妹妹有灵气,能弹善舞,能写会跳,而我投入社会几年,便全然失色,斤斤计较于工作、人事,囿于生活,毫无洒脱之意,并且因为种种小事,还和我哥吵过架……
但有时我置身于静静的夜色,就能回想起毫无利益纷争的童年,那时我们一起游戏,又一起在游戏中学习,那样的日子,又是多么美好。
它们,本来就那么美好。
(《三喜的童年岛》是一部文集,此文为作者三喜原创文章,如需联系,请添加作者微信:pheob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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