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潮水渐渐漫上了天幕，嘉玛一路往北，她感觉有一股寒冷正紧紧地追逐着她。慢慢地，她停了下来，周围已经没有了喧嚣，她已经一口气跑出了老远。此时的月光下，是一条夹在坟场间的甬道。
葬在这里的人都使用着同一个姓氏，胡夫。曾经的胡夫家族的大家长比埃尔·胡夫是耶索座下的第七使徒，他的家族负责从事机器人人化改造体系统综合方面的研究。曾经坐落在这里的，是胡夫家族的一座度假山庄。
机械纪元47年，比埃尔因涉嫌非法科学研究，被科研管制局采取了强制措施。至此，胡夫家族发动了机器人历史上第一次革命起义，武装占领了以乌南为中心的七座城市，最终却还是在与科研管制局巨大的军事实力差距面前选择了投降。
胡夫家族并没有博得领导者的仁慈，当年年底，机器人联邦法院对除比埃尔本人以外的所有胡夫家族成员，执行了集体死刑。比埃尔获邢有期徒刑三百三十五年，在当时机器人还具有着自然条件下无限制的寿命。
他们就躺在这里，经过了半个世纪，他们的金属骨骼恐怕早已锈蚀殆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你永远不会离残酷太远。几公里外还是她曾过着安逸生活的地方，再望向坟场另一边，大概是所有胡夫家族人都走过的路。
胡夫家族失败了，他们也不会真正地成功。任何给机器人世界带来解放的人，都会把他的人民关到笼子里，把背叛他的人推上绞刑架。她同样不对人类科学会抱有任何希望。
她这样想着，却根本不能停下脚步。她正浑身赤裸，身体上的热量被路过的风一层一层地带走。她冷极了，她想起同样让她感到非常冷的那个她在观察室里醒来的时刻，想起那个传递给她熟悉信息的人，她忽然有点想一走了之。
她就是这么的懦弱，一个无论如何都坚强不起来的人。人类科学会彻底选错人了，她想，她或许只会带领所有人一起走向下一座坟场。
穿过坟场，是一片树林，树林后面有一大片的废旧工厂区。她会在这里见到跟她接头的人，三年过去了，他们该来告诉她她到底在这件事情中起什么作用，她又该做什么。
她穿过前面的几排废弃的厂房，望见前面不远的地上，投射着一道光线。她贴着墙边靠近，发现那是一道拉门的门缝里透出的光。她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一声尖叫被她死死地憋在了嗓子眼儿里。她看见门里的地面上，仰面躺着一个男人。很显然，他已经死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无论跑到哪里，这一次她坚决要跳出这件事，再也不跟所谓的机器人世界的未来命运扯上一点关系。
可她身体还没来得及动，脖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掐住了。那力气非常大，又像是并没有使出全力。她被死死地按在了门上，这一次她终于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然后，她在对方的一次手掌发力过后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嘉玛克服着大脑的眩晕，努力地集中起注意力来。她发现，自己被人蒙着眼睛，背着手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自己身上的吸光颜料已经被清洗掉了，那人似乎帮她换上了衣服。
她还活着，有人绑架了她。
这里不是什么牢房，如果她已经被带走了，就应该被戴上手铐。她还在那个废旧的厂区里。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如若不然，他们一定会选择把她吊起来。
她的系统时间显示，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七点一刻了。距离她的房间发生爆炸已经过去了十三个小时，那些监视她的人应该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寻找她了。所以只要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她就有机会只要混乱，从而脱身。
至于那个昨天晚上她见到的死者，应该就是来跟她接头的人。至此她已经跟组织完全地失去了联系，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在组织里受过一定的训练，这样的在椅子上的捆绑其实难不住她。她把两个被捆住的手腕并在一起，利用着自己身体的柔韧性，使得套在身上的绳子一点一点地松垮下来。正当她刚要挣脱出一只手，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她马上停止了动作，那只手就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肩膀上。那只手掌非常的宽厚粗糙，透过她上衣的布面，她能感觉到那只手掌上的老茧。她下意识的觉得到，这个人可能并不是常年监视着她的其中一个。
他来自前线。
“我想上厕所。”嘉玛小声地说，“你觉得我这样的一个女人能从一个士兵的手里跑掉吗？”
“三点钟方向和七点钟方向有狙击枪，这个点是唯一的一个盲区。”那人的声音非常深沉，像是在用肚子说话。他的英语说得刻板，母语应该是一种方块文字。“听我说，我松开你，你接入千分之一秒的网络，然后马上关掉，能跑多远跑多远。”说着，嘉玛感到手上的绳子一松。
她小心翼翼地挣脱掉自己身上的绳子，她不知道这个盲区的覆盖范围有多大，她怕她动作一旦过大，子弹就会扑过来。那只手始终搭在她的肩膀上，看样子那人还没确实嘉玛到底会不会听他的。
嘉玛松开了手脚，她伸手去摘眼罩。光线不算刺眼，她眯着眼睛摘下眼罩，发现她脚边就躺着一具尸体。她吓得差点就叫出了声来，定睛一看，不止这一具，这个厂房里躺着八具尸体。
在她昏迷的过程中，他大概已经以她为诱饵，解决掉了大部分陌路的监视者。她瞬间感到心如死灰。
眼前左边是一扇大门，右边又一扇窗户，他们被逼到了死角里，外面的两个肯定也处于敌对状态。他们的处境已经一目了然。
她坐在椅子上，缓缓地回过头，看见了那个绑架她的人的脸。
那的确是一张亚洲人的脸，又像是一张带着亚洲人面具的脸。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神里没有警惕和恐惧。他正一手按着嘉玛的肩膀，一手端着一把手枪。
他缓缓地低下头，与嘉玛目光相接。“去上厕所吧，”他说。
嘉玛愣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她轻轻双击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与此同时，那个男人朝她左边迅速地翻滚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两声间隔极短的枪声，一声消失在了远处的树冠里，一声弹落在了地上。其中一个死了。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上，又朝男人翻滚的方向上射击了一枪。这下嘉玛心里有了底，混乱已经开始了，她有机会逃跑了。
男人躲在门边，嘉玛给他使个了眼色，男人便对着门垛射击了一枪，对方直接回应了一梭子子弹。子弹射速很快，打在钢结构厂房的外墙上，发出振聋发聩的金属撞击声。嘉玛看准时机，在对方子弹打完的一瞬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连续两个前滚翻，脱离了窗口的射击区域。
她躲到一个货箱后面，发现了一个背包。这应该是跟她接头的人给她准备的，她背上背包，回头看了一眼门边的那个男人。他似乎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即便她知道他跟监视着她的那些人一样，都只为自己的目的效劳。
嘉玛必须跑掉，一旦他解决了所有其他的监视者，他接下来的所有精力，就都会用来对付她了。
嘉玛翻出了厂房的后窗，背对着枪声的方向一路狂跑。大概跑了有半个小时，她已经跑到了废弃厂区的尽头，一道破了洞的铁栅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再往前就没有厂房了，地上杂乱地堆放着锈蚀不堪的钢轨和刹车片。丛生的杂草已经漫上了脚踝，她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穿过眼前的这道铁栅栏。
这里之所以荒废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她之前在卫星定位上搜寻过这附近的地形，只是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什么位置了。一旦她再接入网络去查找，她就又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她躲到一节废弃的货运火车车厢里，开始翻看自己的背包。她所能想到的，怎么说也该有一些用来防身或者爆破的工具。然而只有食物和水，看上去只有两天的用量。
他们压根就没想让她跑掉，嘉玛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她三年来一直被监视着的生活就不难看出，她的作用就是在特定的时间被人抓住。
难道，她已经被启动了，并且已经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来抗拒组织的安排了？她忽然觉得，手里的这些食物和水大概也被人下了药，只要吃下去就会进入昏迷束手就擒了吧。
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感到难以遏制自己的绝望。她甚至觉得她的组织欺骗了她，是为了让她服从安排才强行抹去了她的记忆的。
她丢下了食物和水，跳出了车厢，缓缓靠近了铁栅栏的破口。栅栏外便是一条去往山上的路，低矮的灌木生在两旁，树冠合抱，只漏下几点稀疏的阳光在地上。
这大概是胡夫家族曾经困守的地方，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走的一条路。她迟疑了一会儿，低头钻过了破口。
有鸟儿歌唱的声音回荡在四周。自然的生机会重新踏足被人类所遗弃的地方，无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嘉玛脚下踩到的仍是落叶和淤泥。
地势在上升，她越走越觉得有些体力不支。起初她还觉得是因为饥饿和恐惧所造成的，可越走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她原地坐下来，轻轻地双击了自己的太阳穴。
瞬间，一段噪声就在她的耳边炸响，她的眼前一片雪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遭受到了某种攻击。她赶紧断开了连接，视线就恢复了，耳边的噪声也消失了。与此同时，她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意识也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这里已经存在着某些携带了特定干扰信息的电磁波发射装置，对于机器人来说，这样的防御工事要远胜于最坚固的铜墙铁壁。
她会死在这，即便她并不需要去面见上帝。她想起了那个绑架她的男人，想起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宽厚的手掌。在模糊的意识的边缘，她做了一个决定。
在她彻底失去知觉的前几秒，她双击了自己的太阳穴，重新地接入了网络。那些感官上的刺激仅仅折磨了她几秒钟，就随着她的昏迷而消失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平躺着，上身盖着一件外套。那外套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儿，就是这血腥味儿，使得她的意识又瞬间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了。
地上生着一团火，火的对面是那个绑架她的男人。他靠着墙壁睡着了，在他睡着了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紧锁着眉头，眼睛因为闭得太用力而在眼角挤出了皱纹。
他大概在做梦。一个让他万分痛苦的梦。现在是一个绝佳的脱身的机会。
她轻轻地一翻身，就把盖在身上的衣服压在了身底下。她又确认了一下对方仍处于睡梦中，这才缓缓地支起了身子。门就在眼前，半掩着。这是一间仓库一样的屋子，窗户都钉死了，门开着大概是为了不让火熄灭。而这开着的缝隙，嘉玛感觉自己刚好可以从中穿过。
她轻手轻脚地挪到门边，眼睛一边盯着男人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穿过。当她完全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眼前的黑暗中熟悉的灌木丛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感觉到有一只手从门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
嘉玛被拉回到屋子的时候，双脚都已经腾空了。她的重重地甩到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就冲到她身边，朝她的后腰猛踢了两脚。
显然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但已经足以让嘉玛疼得完全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正如她自己所说，她逃不出这个士兵的手掌心。既然他救下了她，她就还有大把的机会在他手里活下去。
“别打了，”嘉玛将身体蜷缩着，哀求道，“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对方停止了动作，又把手伸到了她的领子边上，把她拖到了墙根上。她爬起来，蜷着腿靠着墙根坐着，看着眼前在她面前蹲下的这个人。她可以通过他眼睛的反射看到自己脸上那恐惧的神色，她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什么对策了，她只能服从和配合。
“人类科学会，”那人率先抛出了这个词，然后观察着嘉玛的表情，“我在我家老宅的下面，发现了你们的秘密实验室。”
这句话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关键信息。嘉玛端详着这张亚洲面孔，用中文开口问道：“你是张家人？”
对方也随即换用了中文，甚至还带有一丝中国东北的口音。“所以说，一直在被科研管制局追捕的人类科学会，就来自张家？”他这样说着，至于他是不是张家人已经不言自明。
“如果不是你一上来就将两者的关系告诉我，恐怕我到现在还不敢肯定我的猜测。”嘉玛想着既然这个人来自张家，就必然不会做出对自己家族不利的事情。她可以给他提供一些信息，从而跟他建立起基本的信任关系。“我供职于人类科学会，在五年前的一场改造手术过后，我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接下来，嘉玛给这个人讲述了她这五年来的经历。在她经过了一系列严酷的训练过后，被秘密送到了英格兰，以嘉玛·陈的身份，进入到了大学里学习绘画师范。
她的组织对于她来说，还是过于神秘的，因此在初期她并没有放弃通过其他渠道去探索组织的秘密。于是，她就查到了曾经在和平时期富甲一方的使徒大家族张家。
在他们组织的成员中，有许多中国面孔，嘉玛不敢确定他们就是张家人，但总觉得以张家曾经的科研背景以及其在和平时期的经济实力，这个家族完全有能力参与到一个秘密的科研组织当中。
但并无凭据可依。在科研管制局连续六十多年对存在科研背景的使徒大家族的严防死守之下，张家是为数不多连栽赃嫁祸都很难行得通的家族。他们早在三十五年前就已经依照科研管制局的相关条例，停止了一切科学研究，并上交了全部的科研资料。
后来的几十年里，张家像其他的使徒大家族一样开始转型从商，并一直在积极配合科研管制局开展全球范围内的反对民间科研的宣传和情报活动。
越是这样，嘉玛就越是怀疑，在那个所谓的攸关机器人未来命运的计划背后，会不会就仅仅是张家人的颠覆阴谋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的组织告诫她，她的安全要靠她的一无所知来保障。她只需要扮演好这个叫嘉玛·陈的人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会在暗中无声地推进。
时至今日，她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在她涂抹了吸光颜料的情况下抓住她。张家与人类科学会的关联甚至已经延续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置身事外的家庭成员身上。
“就是这样。如果你进入到了实验室，并又找到了我，那就说明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嘉玛凑近那个人，“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事情结束之后，你要放我走。”
“你觉得事情会结束？”男人反问道，“那就要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了。”男人忽然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撑开了自己的左眼眼皮，整张脸直接朝嘉玛的脸贴了上去。
嘉玛有点懵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份文件就已经通过瞳孔传输到了她的系统当中。男人收回脖子，那动作像是刚刚结束了一个短促的吻。
这份文件是一张通过瞳孔拍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张写满数字的纸。这些数字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但嘉玛知道，这是一份经过了多重算法加密的密件。
而且，这份文件下面用罗马数字标明了页码。这是第二页，第一页应该就是这个张家人找到自己的关键。
嘉玛感到非常的恐怖，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最了解她的人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此时此刻，除了尽快从这件事情当中逃离，她又有了新的念头。
她想看看那第一页纸。她仍不得不寄希望于这个说不上是绑架也说不上是救了她的人。作为一个参加了叛军的张家人，他的行为目的就非常好揣摩了。
“如果这份文件来自人类科学会的实验室，我就应该有机会破解它。只是我需要用我所掌握的所有算法去一一试验。我需要时间。”
男人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火堆对面，翻起自己的背包来。她找出两块封装的压缩饼干，将其中一块丢到嘉玛怀里。嘉玛看着包装上面用俄文写着的“堡垒”，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愣了一下。他很清楚嘉玛跟他搭话的目的，但他不想理会她。他看着眼前这个算不上脆弱不堪但又似乎什么都无力承担的女人，没理会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你是怎么做到坚持活得如此懦弱的？”
这样的回击果然使得嘉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低下头，忽然苦笑了一声，然后撕开了压缩饼干的包装，小心翼翼地咬去一块。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隔着一团火，开始默默地吃着手上的东西。嘉玛当然是吃不惯这又硬又干的玩意，吃着吃着她就觉得喉咙像是被噎住了，噎得她眼角都涌出了泪水。
这会儿，一罐盐汽水被扔到了她脚边。嘉玛赶紧捡起来，喝了几口把压缩饼干从嗓子眼儿里顺了下去。这是她熟悉的口味，之前她在镇中心那家简陋的健身房健身的下午，她喝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盐汽水。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刚才被噎的，还是被碳酸饮料呛的，她的眼泪竟不受她的控制了，顺着颧骨就开始拼命地往下流。
这回对方没什么能扔过来的了，她也不希望对方再对她冷嘲热讽。她就想赶快破解完密件，然后远走高飞去做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懦弱地活着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无法释怀，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她哭了出来，像是非要让她的哭声响彻整片山林。
忽然，眼前的火光消失了。不知何时，那个男人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并不是要阻止她继续哭下去，嘉玛瞪大了眼睛去听。
是螺旋桨的声音，似乎有几驾直升飞机正在不远处的上空盘旋。能搞出这种动静的，无非就是科研管制局了。
男人缓缓地松开了嘉玛，然后走到门边，望着门外的莽莽山林。天色灰暗，几点闪烁的光正悬停在远处的半空中。嘉玛走到他身后，望着那几架直升机，忽然说道：“多希望那只是几点星光啊。”
男人没作声。他们正处于一个没有电磁波干扰的安全地带，即便是被发现，也还不至于说是面临多大的危险。
忽然，从远处被遮挡的地面上发射出一点红光，拖着长长的尾巴，画着弧线就朝着他们的方向扑过来。
“趴下！”男人一回身，直接就将嘉玛扑倒在地上，他宽大的身体几乎就将嘉玛整个人都遮住了。
在他六年的前线生涯中，经历爆炸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等待着那一声巨响的袭来，等待着冲击波冲破木门，将他和他身下的这个女人狠狠地拍在地上。
这样的话，他又能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睡一会儿了。在这个梦里，他会回到二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他的曾曾祖母正坐在床边上，斜斜的阳光会映红她的脸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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