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故事
文丨倪俭康
图丨宪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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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墙外是一大片庄稼地,庄稼已收割完毕,平整的土地被田埂分成了一个个小畦。
阳光无遮无拦地扑下来,在空旷的大地上跳跃着欢呼着。
紧邻校墙的是一块菜地,青菜万头攒动,蒜苗傲然不群。
菜地的最边缘,种着一小片棉花,总共也不过百十株,盛花期已过,绿叶几乎脱光,只有已干枯的植株竭力挽留着几朵零星的白花,寂寞而孤独。
这突然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在首阳山脚下,山洪冲刷成的一条蜿蜒的深沟两旁,住着我的父老乡亲。
首阳山,取“日出之初,光必先及”之意,为偃师境内邙山的最高峰。
首阳山没有多么奇特秀美的自然景观,只因伯夷、叔齐葬于此而闻名。
当年的家乡贫穷落后,沟壑纵横,黄土裸露。为了改变这荒凉的面貌,20世纪60年代,老辈人开始大力种植泡桐。
十几年之后,泡桐就覆盖了家乡的沟坎土崖,我家门前的一条大沟里,也栽满了泡桐树。
在此后的每年三四月间,泡桐树就会开满粉紫色的泡桐花。
泡桐花虽没有桃花鲜艳,牡丹富贵,但喇叭状的泡桐花,清雅中透着俏丽,朴实中又充满活力,尤其是它那粉紫色的花儿,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欢喜。
春风一吹,泡桐花甜甜的香味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全村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泡桐花花期很短,花谢叶儿登场。
夏天一到,门前的那条沟就成了我们的乐园,那郁郁葱葱的绿将整条沟遮了个严严实实,白天沟外太阳毒辣辣的,沟里却清凉宜人,我们一群孩子就在下面抓知了、打麻雀、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
大人们也乐得消停,或聚在一起打扑克,或窝在窑洞里睡午觉,随我们去疯玩儿。
傍晚时分,开饭了,大人将锅碗端到沟边石凳上,呼唤孩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群小土人儿从树林中钻出来,嗔怪声欢笑声便随着绿波缓缓流淌。
泡桐点缀了我的童年,棉花却温暖着我的生活。山坡地缺水,望天收,当小麦收罢,梯田里就种上了棉花、红薯和豆类。
当盛夏来临,红薯墨绿的藤蔓蛇一样蜿蜒,豆子摇曳着满身的新绿欢笑嬉闹,棉花则默默地挂出一个个铃铛。
再过一段时间,个个铃铛张开了嘴,吐出一团团白絮,于是层层梯田里仿佛升腾起一朵朵白云,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那么洁净淡雅。
夕阳西下,热气消散,我们随着父母到地里去摘棉花。太阳在山后硬挺着,憋足了劲儿不愿离去。
驻足山坡远望,烟气氤氲,掩不住的是小山村中那晒在阳光下的一片片洁白的棉花。
晚上,豆大火苗的煤油灯亮起来了,家家户户架起纺车,一朵朵棉花被纺成了一缕缕棉线,一缕缕棉线又被织布机变成了一块块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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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闲时节,村头那棵大皂荚树下,热热闹闹的妈妈们把织好的棉布剪成棉衣棉裤的式样,把晒得虚腾腾的棉花一层层叠放其上,再用长长的线缝啊缝,变戏法般变出了一件件棉衣棉裤。
在家里,我们总能看到哼着小曲的妈妈小心地把棉衣棉裤叠起,收进一个木箱,轻轻按一按,啪嗒上了锁。
秋眨眼就去了,凛冽的北风刮起来了,水开始结冰了。妈妈打开箱子的锁,拿出新棉衣,给我们兄妹四个一个个换上。
下雪的晚上,关了房门,妈妈会抱进一捆棉花秆折断,搓一把棉铃壳放进火盆,然后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一张纸,迅速地伸进棉铃壳堆,火苗慢慢地升腾,不一会儿火腾腾地燃起来了。
当棉铃壳只剩下灰烬的时候,妈妈就在盆中埋入红薯,不久,屋子里就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冬天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暖暖地过着。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啊父老乡亲,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我的心里,总回荡起这样一首歌。
生命的长河无止境,但能和父母相伴的时光又有几许?
趁秋光正好,常回家看看!在金黄的阳光下,我不觉迈动双腿,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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