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

      时值年下，虽疫情阻碍，霾锁晴空，仍难掩亲人间团聚祥和的热望，这是一年中期盼最浓的时候，祝福最真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我们总是愿意把最美好最殷切的愿景寄托在新年之际，记得奶奶在时“年下”是颇有讲究：大年初一到初四这几天，家里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儿，大人不能批评训责小孩子，如果是一般感冒，能不吃药最好不吃药，不能扫地倒垃圾，不能往门外泼水，林林总总，都有要求，似乎新的一年里所有的顺意逆境，幸运霉运都和年下的这几天有莫大关系。

      直至正月初五清晨，洒扫庭院，从最里边往外一扫到底，清除尘垢，然后放一串震天响的炮仗爆竹，似乎要把旧年所有的不顺不快清除彻底，带着崭新的祝福和美好，步入新的一年……

      不由得想起了《红楼梦》中过年的场景，第五十三回写道：“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而年事最重要者莫过于祭祖，其祭罢宗祠，大队人马再到正堂向祖宗遗像礼拜。家人和小厮一律在仪门之外，贾府子侄挨次列队于仪门至正堂的廊下。正堂门槛外面是贾敬和贾赦，门槛里面是众女眷。只有贾蓉因是长房长孙，也随女眷在槛内。供品以菜饭汤点酒茶为主，每当一道菜上来，都是先到仪门，再按次传至贾敬手中，贾敬传贾蓉，贾蓉传其妻，再传凤姐、尤氏等。到供桌前，方传给王夫人，再由王夫人传给贾母，最后经贾母捧放在供桌上。供品摆放完之后，贾母拈香下拜，这时贾府一族之人也悉皆跪下，如此一跪不打紧，竟“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煞是壮观！再接着就是给贾母行礼了。贾母居荣国府，大家于是又来到荣国府贾母的正室，先由和贾母同为妯娌的几位老太太行礼，然后贾敬、贾赦带领诸子弟，男一起，女一起，分别行礼，是为礼拜尊者。拜完尊之后，还要拜长。各阶次的主子一一归坐，接受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们的行礼。受礼的同时开始散压岁钱，包括准备好的金银锞和荷包等。受礼散钱之后，开始全家的和欢宴。当晚还有给各处的佛堂、灶王焚香上供的节目。整个除夕之夜，两府内外，荣宁街上，统统都是灯火高挑，爆竹齐鸣，笑语喧阗，竟夜不绝。本来是守岁之夕，看来贾府的风气，守岁也守得闹中无静。大年初一开始，至正月十五，前后半个月的时间，主要是拜年、吃年酒。朋友亲戚，迎来送往，彼此互拜。吃年酒包括请吃和赴吃，但礼仪上不宜重复，所以需要事先一一拟好日期单子。贾珍特别强调，头一年就因为时间没安排好，结果重复了几家，好像自家虚情怕费事似的。而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是年的尾声，又是过年的又一个高潮。所以贾母在十五日这天晚上，在大花厅摆了十来桌酒席，还定了戏班子，是为荣宁两府子侄孙男孙媳的家宴。戏唱的是《西楼会》，看的贾母高兴，吩咐赏钱，立刻有三个媳妇将预备好的散铜钱，一人撮了一笸箩，便往台上撒。一会，元宵献上来了，大家便吃元宵。上元节（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吃元宵，是自古以来的风俗，尊贵如贾府也不能违背此俗。连唱戏的小伶们，也停下戏和大家一起吃元宵。接着又有女先生说书、击鼓传花、贾母和王熙凤讲笑话等节目，元宵之夜的热闹几乎不亚于除夕之夜。

      好一派团花红柳绿！

      好一场烟火繁盛景！

      繁华殆尽，总归落幕，一边是宁荣两府的家宴戏演人生，一边是凤姐叹可卿的人生如戏；一边是热闹欢喜的推杯换盏，迎来送往，一边是悲切难抑的生离死别，莫逆真情；一边是祥和太平，一边是蝇营狗苟，有猜灯谜的合欢喜庆，亦有一语成畿的世态炎凉；有女先生说书的寻欢喜乐，亦有书点世情的沉思顿悟……年下的宁荣两府热闹繁复，通宵达旦，怪不得连最喜热闹的宝玉都受不了两府的热闹，这热闹的背后是人心散孑，是欲望无端，是繁华过后的冷漠。

      用最虔诚的心灵许愿：在“年”的庇佑下，向善，向真，向美，相信每一个新年的到来，都是新希望，新征程的开始！

      夜幕降临，终于霾散雾清，期待新年第三天的阳光，一定是美美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