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方竹!”
“申屠方竹!”
“申屠方竹你又偷看冉婷!”
一间私塾后,两个少年被太师拎着衣领从灌木丛耷拉着脑袋,出现在大家眼前。
“梅以玫,你这个害人精!”
少年红着脸,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梅以玫,又偷偷瞟了一眼正焦急望向这边的少女,和少女视线对上后,慌忙撇开。
太师板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两人道:“去屋外站着!下堂不许走!”
“都是你,害我在冉婷面前丢脸!”
“切,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了,冉婷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梅以玫!”申屠方竹磨牙:“我怎么会认识你?!”
两人被太师训斥了一顿,又以罚抄课书结束。
出了私塾,正值黄昏,梅以玫和申屠方竹互相较劲着,一抬头,就看见恍若立于画中的闻冉婷。
都怪晚风迷了眼,申屠方竹一刹那只听得见“砰砰”的心跳声。
二
申屠方竹和梅以玫的父母是至交,来往密切,两人从小一块玩到大,都是混世魔王,因为梅以玫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而申屠方竹却是白皙,因此被邻里的小伙伴称为黑白双煞。
那日两人为了寻找鸟蛋爬上了院子里的大树,刚好看见闻冉婷被几个少年推到在地。
两人心照不宣的翻过围墙,对着几人中的男孩一顿揍。
梅以玫把闻冉婷拉起来,申屠方竹叉着腰,瞪着几人:“你们几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欺负一个女孩,还要不要脸?”
几人里面有两个少女,对申屠方竹并不畏惧,不屑的道:“你一个外人管不着,我教训我妹妹轮得到你来插手吗?”
梅以玫吐了口吐沫,懒懒的靠在墙角:“滚,我的拳头可不管你是不是女的。”
少女还想说什么,被同伴拽了一下住嘴了,临走前狠狠的剜了闻冉婷几眼。
闻冉婷和两人道谢,准备离开,梅以玫推了一把正在发愣的申屠方竹,在申屠方竹一脸迷茫时,笑嘻嘻的说,让他送你回去。
申屠方竹和闻冉婷皆是一愣,然后两两相望,各自红了脸。
三
三人便理所当然的成了好朋友,性子温和的闻冉婷成了两个双煞的“奶娘”,每每身边都要带着药膏,以防两人受伤。
闻冉婷也因为被两人保护着,没被人欺负。
回到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闻冉婷刚迈进家门就被拽到一边。
“大姐……”对眼前的闻溪研,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闻溪研并没有何往常一样对她冷嘲热讽,反而有点娇羞。
“三妹,明天一起去私塾吧?”
“啊?”
闻溪研突然变了脸,“明天你敢不和我一起,有你好看的!”
闻冉婷是庶出的小姐,被嫡子女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对于闻溪研的加入,两人没说什么,看了看冉婷,默默地同意了。
四
于是,梅以玫每天都能听见闻溪研缠着自己问问题的声音。
“以梅。”
“以梅。”
“以梅。”
申屠方竹对这个闻溪研的好感顿时无限上升,有人治得住梅以玫,他和闻冉婷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被他打扰。
“我说,”梅以玫无奈的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闻溪研咬牙切齿:“我上茅厕你也要跟?”
“我……”闻溪研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看着梅以玫,“跟,你去哪我都跟!”
梅以玫:“……”
他找个借口甩掉闻溪研,正要靠在树枝上假寐,就听见了申屠方竹的断断续续声音。
“冉婷……”
他看着申屠方竹憋红了脸,窘迫不已,看着同样窘迫的闻冉婷支支吾吾。
“喜欢就喜欢,还害羞。”
正要表明心意的申屠方竹闻言,憋了一口气,怒吼。
“梅以玫!”
五
申屠方竹和闻冉婷的关系不言而喻,梅以玫也很自觉的没去打扰。
“闻溪研,你是不是喜欢我?”
正在为梅以玫准备午饭的闻溪研不自觉的抖了抖,她扭头看向梅以玫,只见他敛着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是啊,”闻溪研颤抖着回答,“没错啊,梅以玫,我就是喜欢你。”
沉默着的梅以玫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慢慢靠近闻溪研,在她鼻尖停下。
闻溪研怕是一辈子也忘不记梅以玫当时的样子。
他的眼里涌出太多的情绪,最后都消失在漆黑如深海的眸子里。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念出她的名字。
闻溪研。
不要喜欢我。
没有人看见,不远处的树后面,有一少女嘴边的笑消失殆尽,惨白了脸。
六
忘川河面的雾气大的让我不得不又点起了几盏灯火。
合上灯罩,我摇着船桨问:“你喜欢的,是梅以玫?”
闻冉婷像是想起了什么,显得不好意思,“可是她不知道。”
“你怎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让她有负担。”
没错,梅以玫是“她”,而不是“他”。
私塾每月都会有登山实践课,那天早上的天气是好的,等到了半山腰,却下起了雨。
大家正往山腰上的亭子里跑,闻冉婷脚下一空,就往山下滚去。
申屠方竹刚想要去拽她,梅以玫就飞扑上去抱住了闻冉婷,闻冉婷闻见熟悉的香味,更加抱紧了他。
两人往山下滚,申屠方竹和闻溪研不顾众人阻拦,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上去。
七
梅以玫女儿身的身份,就这样被闻冉婷发现。
怪不得他会不顾男女之情背自己,怪不得他从来不在私塾里换衣服,怪不得……
她看申屠方竹的眼神满是爱恋……
梅以玫伤的很重,昏迷不醒,等申屠方竹和闻溪研寻来时,闻冉婷已经为梅以玫草草的包扎好了。
“冉婷,你没事吧?”申屠方竹紧张的打量着她,见她无恙才对梅以玫看过去。
闻冉婷不着痕迹的挡去他的视线,“方竹,你能不能去找老师来?”
申屠方竹二话不说同意了。
“大姐喜欢的,其实是方竹吧。”
闻冉婷为梅以玫理着头发,低柔的声音染上凉意,“大姐总是喜欢和我挣,有什么意思呢?”
“闻冉婷,你凭什么得到的比我多?方竹是我先遇见的,可是被你抢走了,我就想让你尝尝,自己喜欢的人被夺走是什么滋味!”
八
闻溪研遇见申屠方竹,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们都太小,申屠方竹记不得了,可是她记得。
她记得他在人海中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困境,记得他掌心的温度,记得他眼角的浅笑。
可是,他却是喜欢上了闻冉婷。
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和她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早就看出闻冉婷喜欢的,是放荡不羁的梅以玫,她的少年不知道。
闻冉婷,不可饶恕。
她接近梅以玫,想要得到他,但是她们都不知道,男装的梅以玫,其实是女儿身。
闻冉婷笑了起来,她对梅以玫是女儿身的实情,一点都不排斥,或许是闻久了她的香味,或许她对她的喜欢,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料想。
大姐。
闻冉婷抬头,带伤的脸让闻溪研有种惊艳的美感。
没人和你抢方竹了。
九
当申屠方竹找来老师,原地只留失声痛苦的闻溪研。无论怎么问,她都只是哭,说不出一个字。
闻冉婷和梅以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世间。
“我太自私了,”闻冉婷道:“我只想着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和她一起生活,我忘了她还有自己的父母。”
闻冉婷编了个借口,让梅以玫以为她们只是暂时与外界断了联系,直到那天闻冉婷上街买东西。
街上贴满了两人的画像,她躲着人们的视线,找了个偏僻一点的店铺,店铺里有人在谈话。
“这寻人告示已经发了个把子月,还没找到人?”
“还没有,说不定啊,是死了呢。”
“唉,可怜梅家老太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这都急的生了大病,请了不少大夫都说活不长了……”
后面的话,闻冉婷已经听不清了,她记得老太爷,是个慈祥的老人,老是在她面前说梅以玫的坏话。
是她,太自私了。
回到家的闻冉婷老远就看见了东张西望的梅以玫,她看见她,欢天喜地的跑过来。
不许单独出去,这附近野兽太多,你受伤了怎么办?
太温柔了,太温柔了,闻冉婷想溺死在这份温柔里。
冉婷,你怎么哭了?
以梅,我们回家吧。
十
闻冉婷和梅以玫回到家里,闻溪研抱着她一直哭一直道歉。
申屠方竹也红了眼眶还死要面子不肯落泪。
方竹,我们回来了。
听完这句话,他才死死抱着两人,失声痛哭。
后来便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闻冉婷嫁人了,新郎不是申屠方竹,是个温和的男子。
既然不能是你,那么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
她成亲那天,申屠方竹和梅以玫都到了,梅以玫还是男装,轻轻的把苹果交给她。
别怕。
红盖头下的闻冉婷险些落泪。
我把她带到河对岸,跟着她去阳间,梅以玫和申屠方竹成亲了,已经到了中年,院子里的孩儿正在嬉闹。
梅以玫靠在走廊的木柱上睡着了,她又梦见了被老师责罚那日,闻冉婷立于画一般的黄昏间回眸一笑,让她顷刻间乱了心跳。
我看着闻冉婷依偎在梅以玫怀里,那笑容就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满足的让我无端觉得她可怜。
有的情,总是无比深沉,明明白白的知道着结局,还如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呐,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痛苦,也不愿意放手?
因为啊,那个少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最动听的情话。
她被欺凌时,那个少年伸出修长的手,眼角满是温柔的笑意。
呐,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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