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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侠影第七期征文活动。
感谢红尘久客赠图
燕京，十一月，初雪过后，寒风刺骨。我将貂皮大衣紧紧地裹着。唉，老了。想当年在洞庭湖，寒冬腊月，我赤膊在冰面上搏杀十七名前朝官差；风华正茂的年纪，领三千兵马长途奔袭二百里夜破潼关，活捉前朝中郎将，好不威风。
大人慢一点。司礼监黄公公，搀扶着我。他面白如玉，像是一个女人。我推开他，坚持自己走路。虽转做了文官，但我是武将出身，虎死不倒威，岂能让人搀扶。
出了宫。老赵见我身后跟着太监，数十个御林军，忙转头往后吹了口哨，另外七个轿夫忙走到前面。这些家伙难道敢对抗天兵？真是找死。但谁又不喜欢对自己愚忠的人呢。他们八位年轻时，是我亲兵，老赵更是我在洞庭湖做土匪时的部下。如果真的怀疑，我宁愿怀疑我夫人，都不怀疑老赵。
你们干什么？这么不识礼数。还不赶紧拜见黄公公。我咆哮道。他们八人听到，忙齐整整跪下。黄公公笑呵呵地小跑两步上前搀扶，你们都是我大昭国的开国功臣，奴家当不得如此大礼。
队伍行走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抬轿子的老赵对我说，老爷，到太尉府了。紧接着又是黄公公的声音，大人，我们到太尉府了。言毕，他亲自为我打开轿帘，那张英俊的脸庞又出现了。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啊，不过我年轻时比他还帅一些。
太尉府，府门大开。御林军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地闯了进去。我喊道，黄公公，你吩咐下去，不得胡来，搅得韩太尉不安宁。
我想给韩太尉，韩二哥一个体面死法。洞庭湖七贼，如今只剩下我和他了。说没有任何私人感情，那是假的。京城九门，已临时换将封锁。我通知老部下，带领我的府兵，到城外细柳营，斩杀了韩太尉的所有心腹。目前，他犹如我手中随时可以处死的猎物。胜局已经在我，慈悲心便慢慢生出来了。
阿良，跟着二哥后面冲锋。死了，二哥也在阴曹地府和你一起。别害怕。韩二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刚满二十岁，他脸上的自信给了我勇气。
御林军在演武厅找到了韩二哥，屋子里满是尸体，老人、孩子、妇女。他一身是血，坐在虎皮悬挂的太师椅上。御林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个个往后退不敢上前，哪怕黄公公在身后喝止，他们也仅是不后退而已。
一脸杀气的韩二哥，忽然在火光的背后看到了我的出现。阿良，是你吗？
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我可能真的老了。御林军散开一条道路，让我慢慢走过去。我见到韩二哥眼睛通红，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也哭笑着，二哥，是我啊，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临死还像妇孺一样哭泣？
韩二哥将手中的带血宝剑扔掉，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捂着脸痛哭。阿良，我红妈妈死了，你的几个嫂子也死了，还有你的侄子、侄女也死了。她们都是我杀的。我现在脑子里都是我们在洞庭湖的日子，那时我们泛舟江湖，好不快活。难道这就是我们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打天下的下场吗？呜呜——
红妈妈和韩二哥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他幼年的邻居。他成了孤儿后，那人施舍给他饭菜过，救了他的命。大昭国建立，韩二哥因功被封为镇国公，回到故乡寻父母遗骸安葬，见到了孤苦无依的红妈妈，便将她带回京城赡养。
我缓缓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二哥，成王败寇，自古亦然。太后仁慈，许你全家御酒而死。
哈哈。韩二哥抬起头看着我。
黄公公摆了摆手，一名小太监越过人群，端着御酒走了过来。干什么？我厉声呵斥。来人给我们准备菜食，将我的轿夫也都请进来。
镇国公府的后花园，月光皎洁。御林军手持火把，在逸然亭周围林立戒备。小小的石桌，我和韩二哥相向而坐，桌子上都是一些小时嘴馋的东西：鸡腿、红烧大肥肉。八个轿夫，站着吃。
韩二哥问，这黄公公有点面熟，是不是以前见过。
二哥，当年我三千铁骑大破潼关活捉中郎将。那人也是一条好汉，宁死不降。先帝愤怒，吩咐二哥你灭了中郎将全家，身高不过马鞭的男子，阉割送入后宫；女子无论年龄一律送入军营。黄公公正是那中郎将的儿子。
哈哈，阿良，是报应吗？你将来也别……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惨笑道，多加珍重。
对不起，二哥。天下战乱已久，再也不能乱了。我们当初那么努力，除了想建功立业，不也想还这世间一个太平吗？
二哥知道，只是我这心里委屈，我没有反啊。战乱时，我不反，太平了，我反什么？韩二哥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许久才冷静下来，悠悠问我：封你女儿我侄女为皇后的圣旨下了吗？
应该快了。你们这批军权宿将都死了。我虽转文职多年，但对军队还是有影响力的。太后封我女儿为皇后，她不亏。我笑道，二哥，今晚，我不想走了，四十年前你答应我无论生死都带着我的。他看着我愣神，随即释然，阿良，你小子读了几年私塾，脑子是活络，聪明啊。
我摆摆手，让小太监端来太后赐的御酒。黄公公见我也举杯，忙伸手，中途又停了下来。
黄公公，以后还有劳你多照应我家。说完，我紧随二哥喝了御酒。
他拱手作揖，向我拜了两拜，对着周围的御林军大声道，今夜镇国公伏法，安国公除掉逆贼后大笑三声，猝死。
老赵兴奋地、颤颤巍巍地也拿着御酒瓶倒酒。他很兴奋，一杯一杯的递给其他轿夫。韩二爷、张六爷，我老赵少小离家，今年六十余岁，没想到还能喝到御酒，我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其他轿夫跟着笑起来，点头称是。
寒风吹来，我感到浑身冰冷，视线渐渐模糊，朦胧中我回到了少年，回到了洞庭湖，哥哥弟弟们纵马狂奔，豪情万丈，笑着迎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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